燕離神色仍然清冷,視線落在莫娜身上,一動不動。
倏忽,一隻溫熱的手掌握緊了燕離。
手心溫暖柔軟,但有不容忽視的細微幅度。
程伏的手在抖,而且抖得厲害。
她勉力壓下自己心中怒氣,抓住燕離的手就往自己懷裡帶。
從前,散發著冰雪冷意的師尊是程伏夜夢中的慰藉,氣味越清冽,她就越安心。
如今卻怎麽也靜不下心。
仿佛有一團亂麻在程伏心口攪弄,隱隱約約的惶恐慢慢升起來。
雖然剛剛認識白駒這種力量不久,程伏卻能深切地感受到它的威力。
能夠溯洄時空、穿梭位面的神秘力量,總是會讓人敬重乃至於敬畏的。
湧動的水波聲漸漸疾了,她帶著燕離,回到了自己在鮫宮中的舊居所。
程伏有著一半鮫族血統,又是鮫仙白痕的親傳弟子,故而在鮫宮當中的實際地位並不低,僅次於鮫仙座下的首席弟子洛川。
她亦有屬於自己的殿宇。
殿內久未住人,但一塵不染。
程伏看了一眼聲螺,臉色更加難看起來——時效只有一盞茶了。
一盞茶後,她們就要當兩個時辰的啞巴。
燕離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麽。
“師父,莫娜所言是真是假?可有解法?”她急促地問著,眼底神色帶了微紅。
燕離卻依舊沉默著。
“師父?燕離?”程伏一連聲喊下來,發涼的汗自額角落下。
燕離無論如何,都不應該一直不答。
除非事情的狀況,當真糟糕至此。
焦灼和悔恨焰火一樣烤著程伏的心臟。
怨自己魯莽,毫無準備就要同莫娜交涉。
她害了師尊。
燕離原本低垂的眸,忽然又抬起來了。
只是點漆般的眼眸較之尋常更加水潤,濕漉漉的。
隨著唇瓣的微張,燕離袖中的長指隨之蜷縮起來。
帶著清冽冷氣的字句以一種平淡的語氣說出。
“你要與我雙修,才能破局。”
這句話宛如一道天雷在寂靜的殿內炸開。程伏愣在原地,臉上漫起薄薄的紅。
這、這未免太稀奇了一點。
燕離的嗓音依舊冷淡:“‘白駒點’需要以更加強大的白駒力消化它,尋常人是沒有這樣豐厚的白駒力的。”
話音頓了頓:“……因白駒特殊,它的轉移,只有一種方式。”
“在修者最靠近丹田的位置入口,以蘊了白駒的軀體注入。”
一陣默然。
這是罕見的、不需要的聲螺時候。
可惜的是,聲螺似乎也並不想要買這二人的帳。
淺青色的靈力光暈在螺紋繁複的表面忽閃忽閃了一會兒後,就徹底陷入了沉寂。
程伏盯著那個不頂用的聲螺,忽然覺得更加無措了。
這比沒有解法還讓人不知所措。
幸好,在殿內一通翻找後,程伏在自己的殿中找到了曾經自己用來備用的一個小小的聲螺。
啟用聲螺後,程伏才接上這個令人沉默的尷尬話題:“那、那,這個白駒點,會在多久之後掙脫你的白駒力束縛啊?”
燕離沉吟片刻,道:“五個時辰。”
程伏立即正直地接上話語:“那我先去解決莫娜的事,回來再議。”
莫娜敵視燕離,見到燕離只會失了智一樣的打打殺殺。所以她一個人去,將事情挑明了說,免得再讓燕離受什麽無妄之災。
心緒澎湃的程伏剛邁出門檻,就聽身後忽然又道:“白駒點的力量太厚重,我不知曉雙修需要多少時辰。”
少女的腳步一頓,險些被矮矮的門檻絆倒。
落荒而逃般地再次來到莫娜的偏殿,程伏沉下神色,一步步踏入。
莫娜面前橫亙著一個巨大的棋盤。
棋盤材質非同尋常,透明瑩潤。金線縱橫其上,女孩白皙的指節在其上跳躍,軌跡奇異,看不出裡頭的玄機。
程伏略一思索,便明白莫娜大抵是在用這個狀似棋盤的靈器進行演算。
至於演算的是什麽,答案非常顯然。
莫娜來此,無非就是追尋心上人的蹤跡。除此之外,五靈域間也沒什麽事情真正與她相乾的。
程伏並沒有刻意放慢自己的腳步聲。
嗒、嗒、嗒。
女孩神色如常,指尖跳躍不停,目光專注地盯著晶瑩棋盤上正在不斷變幻的鎏金紋路。
她沒有分出半點余光給程伏,程伏亦不惱,只是非常安靜地站在距莫娜兩丈遠的位置,一言不發地看著。
許是被注視得久了,莫娜終於轉過面來看她。
她容色精致,神情卻很冰冷:“不再陪陪你那位時日無多的攻略對象?”
言語之間,是毫不掩飾的刻薄和嘲弄。
程伏沉下眉:“我自有方法救她,倒不必由你在此操心。”
她原本不願與莫娜一上來便劍拔弩張,但莫娜言辭間都飽含著對燕離的陰戾,程伏很難不反唇相譏。
不等莫娜回擊,程伏就換了一個話頭:“我有一事要同你相商。”
莫娜眼神落回棋盤,撥弄了一下其上的棋子。
“我與閣下,似乎沒有什麽好商量的。”
程伏道:“我協助你把杜伽送回去。”
女孩的纖細食指點了點唇,挑眉問:“我憑什麽相信你?你又憑什麽覺得,你能幫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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