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為什麽非要入了魔道呢?可是玄門,又有什麽可堅持的呢?紀玉棠心中驟然浮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們真是大膽,是覺得那群大能一道過來,便能夠庇護你們了麽?”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驟然在耳畔炸開,紀玉棠倏然抬眸。眼前只有一個腳踏雙蛇的紅衣女人,她的眉眼如寒冷的雪山,雙眸中沒有絲毫的情緒。
這人是——
“雲赤心!”
紀玉棠念頭才起,便聽到了顏首夏叫出這三個字。她眉頭一蹙,擔憂地望了沈藻一眼,果然從她的面上見到了幾分痛心和失落。昔日在白鹿學宮中,說著已經不在意了,那根本就是騙人的吧?
“只有你一人?”沈藻擰了擰眉。
雲赤心勾了勾唇,悠悠道:“師妹,就我一人足矣,你願意破我心魔,全我道法嗎?”
沈藻望著雲赤心,一怔道:“心魔?你是因心魔才墮魔魔道?若是心魔破開後,便能夠回轉學宮嗎?”沈藻的話語很急促,語調微微發顫。她仿佛感知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一雙醉眼凝視著雲赤心,等待著一個答案。
“她的心魔是我們,要滅殺我們斷盡因果,你為何要指望她能回轉?”顏首夏咬了咬牙,望著雲赤心,眼中蒙著一層水光。
雲赤心微微一笑,故作親昵道:“阿夏聰明,不像阿藻,總是笨一些。”昔日在學宮中的舊稱觸動著顏首夏與沈藻的心神,顏首夏尚能克制情緒,可沈藻卻難以壓製自身。她的呼吸急促起來,胸脯起伏著,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脆弱和委屈來。雲赤心見狀又道:“阿藻要跟師姐一起走嗎?”
“你——”顏首夏錯愕地望著雲赤心,那股念舊的情緒被雲赤心的話語徹底衝散,她的身後天問之書顯化,一個個字訣在半空中浮動,逐漸地往前蔓延,形成了一個道域。顏首夏以“問”為法,若是那一日“問心”窮盡,那便意味著一生走到了盡頭。道域中偉岸的法相詢問天地,而顏首夏既想叩問天地,也想知道雲赤心為何至於此。
雲赤心不待顏首夏的道域形成便從容地退去,她的“天理”與浩然正道相衝,儒門所謂的天理乃是“大仁”“大善”,可為何不正者能持儒門根本?所謂“天理”乃是無情無義之理序,所謂人欲乃是人心浮動之根源,唯有滅殺人/欲方可致天理,而人/欲依人而存,若是人死了,那所謂欲也跟著消散了。
眼見著那抹紅影要飄然而去,沈藻忽地回神,拔高聲音道:“雲師姐!你為何要走偏道?”
雲赤心輕笑道:“是偏道麽?是我之道。昔日清洵真人入魔,冉真人與太上三脈聯手將她鎮殺,是為了‘仁’嗎?雲湖學宮宮師之子失手殺人,宮師為其隱,也是‘仁’嗎?問天問地能如何?何不問心?你們隻道我入執,可入執的只有我嗎?師妹啊,天道已入執啊,誰能夠脫身?”她的修為到底高於顏首夏一行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抽身離去。
“沈藻,封去這段記憶。”顏首夏凝視著沈藻,語氣極為認真,她眸光幽幽的,仿佛沈藻不這樣做,她便會替她封鎮。
紀玉棠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低喃著雲赤心的話語:“天道入執?若是天道入執,那尋道之人,能夠幸免嗎?”
秦若水擰眉:“不要聽魔修胡言。”頓了頓,又道,“她已經發現我們了,恐怕會有其他魔修過來,我們先離開。”
“可白骨山那邊——”紀玉棠滿是疑慮地開口,她抬頭望了秦若水一眼,暗想道,來這兒一趟難道就是為了看熱鬧的。
秦若水讀懂了紀玉棠的眼神,眼中掠過了一抹窘迫的光芒。他們的確有心做一些事情,可等到白骨山中亂象迭起,才知道那並非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插手的。“我們也不用離太遠,真人們能夠感知我們的存在,到時候會帶我們回去。”秦若水解釋道。
紀玉棠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築基之後覺得自己可以隨意在九州行走了,可誰知道碰到的都是金丹、元神境的修士,等到成功凝結了龍丹,以為自己能夠自主,然而與那些大修士相比,仍舊是螻蟻。他們雖然大部分時候都隱世不出,卻是真正的主導九州的人物。至於自身,蜉蝣而已。
“紀師妹?”顏首夏瞥了紀玉棠一眼。
紀玉棠回神,笑道:“我無事。”在離開的時候,她刻意地放慢了腳步,與沈藻並行。
沈藻左右望了一眼,收回視線後,傳音道:“紀師妹是有話要問我?”
紀玉棠“嗯”了一聲,也不廢話,直接道:“沈師姐覺得墮入了魔道的,當真是無藥可救了嗎?”
沈藻自嘲一笑,又道:“紀師妹怎麽開始考慮這個問題,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師妹你可是極為篤定,要大義滅親。”見紀玉棠沉默不言,沈藻傳音道,“是因為李淨玉嗎?她待你……似乎不錯。”
紀玉棠眨了眨眼,語氣有些莫名:“互相利用而已。”
沈藻道:“總歸是保全了一條性命是嗎?不像雲師姐,她隻想要我的命。”
紀玉棠不說話了,同為魔修也會道念不同,忘情宗的修士都要殺滅親眾,斷絕因果,但是李淨玉是不一樣的。可她過去待自己寬容,那等從魔神殿出來後呢?還會如此嗎?她要是與整個玄門為敵,那與自己關系如何都不重要了,這注定她們會站在對立面。其實她內心希望李淨玉不能得到魔祖灌頂,可要是如此,李淨玉還能從魔神殿中出來嗎?她為什麽非要去一趟呢?紀玉棠越想越是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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