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得找到它身上的弱點?”藺恆道。露在了表面的只有一片,偌大的身軀都埋在地下,興許它的弱點也一並被掩藏。“我們分頭行動?”藺恆提議道。這肉團對他們的威脅不大,除非那隻往上攀升的手重新砸落,可偏偏那隻手一心往上,不停地破壞著大地,想要將自身解放出,根本無暇顧及他們。
在這邊乾望著的確不是辦法,眾人思忖了片刻後,都頷首同意,互相留了一張通訊符以應不時之需後,便紛紛運起了法力在地淵中開道。
紀玉棠選擇了南邊。
她的步履不算快。
越往深處去,越能夠感知到一股熾熱,仿佛地心深處藏著什麽恐怖的焰火。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與她一樣的感觸,在通訊符中留了幾句話後,她並沒有停下往前的腳步。大地的裂隙始終在擴張,成塊的焦土紛紛墜落,在某個地方,烈焰猛然間躥出,如同呼嘯的巨龍。紀玉棠眼皮子一跳,身後一道神龍之影盤桓,垂落了無邊的清光,將烈焰阻隔在外。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眼界忽地開闊起來,這並非是裂隙掰開的,而是造化偉力形成的地心洞穴。黑褐色焦土到處都是如蛛網般的裂痕,在蔓延的蛛網中心,是一張映在了地面上的鬼臉。
然而此刻讓紀玉棠震驚的不是那張恐怖的、扭動的臉,而是扶手站立的白色身影。她的身上一道道黑色的煙氣仿若繩索將她緊緊地束縛住——她站在了那張鬼臉的額頭上,可隨著鬼臉的扭動,她慢慢地向著那張嘴接近,仿佛要整個人要被鬼臉吞噬。
“你怎麽在這裡。”紀玉棠倏然間停下了往前行進的腳步,她深深地望著神情淡然的李淨玉一眼,壓不住語調中的驚詫。
“你們都下來了,我自然也要跟著過來,只可惜有些不幸。”李淨玉對上了紀玉棠的視線,淡淡一笑。
紀玉棠有些悚然,心間躥升著莫名的寒意,她籠在了袖中的手驟然收緊,深呼吸了一口氣道:“這鬼臉是?”
李淨玉從容道:“是地母的頭顱。”身上垂落的清光緩慢地削著那緊纏著自身的黑氣,可每每削落之後,黑氣又卷土重來,她的掙扎只是無用功而已,然而她擺出了一副氣定神閑的姿態,仿佛感知不到即將被地母吞噬的危險。
紀玉棠知道此刻的自己最該做的事情就是往前一步,將李淨玉從黑氣的束縛中救出來,可雜亂的思緒如同潮水一般衝擊著她,使得過去的一幕幕重新在眼前上演,她的雙眸不知不覺地染上了一抹赤色。
當然她看不起自己,可如今只有自己能夠幫助她。
如果她向自己低頭——紀玉棠光是想象這種可能,都可以感知到一股令她心神震顫的詭異快感。
“你——”紀玉棠頓了頓,她凝視著李淨玉,又道,“難道沒有想要與我說的話?”
“什麽話?”李淨玉偏頭,饒有興致地望著紀玉棠。深淵之中,乃是後土魔神之身埋葬之處,地煞與濁氣滾蕩,最是容易滋生侵擾神智的陰魔。紀玉棠此刻的神態與過去不大一樣,恐怕是心神有缺,被那陰魔鼓動,情緒變得偏激和不可操控起來。
“走,把她留在這裡,她看不起你,你憑什麽幫助她?”心神中,那充滿著蠱惑力的聲音響起,紀玉棠的思緒很快便被這個念頭佔據,她緊盯著李淨玉片刻,最後選擇了轉身。深淵之中,死生自有定數。如果李淨玉隕落了,豈不是說她能力不如人?那她過去所說的話都是錯的!誰說散靈之體只能是廢人?誰說她不可入道?誰說她不配擁有“大道之心”?
《真龍化生經》是到底是妖族的力道法門,本就藏有幾分龍族特有的邪性。紀玉棠眼中的那抹赤色越來越濃鬱,她幾乎控制不住自身的變化,龍鱗順著脖頸往上攀升,半邊面頰上生出了泛著銀色光芒的鱗片,額上也驟然冒出了一對漂亮的小杈角。
李淨玉凝視著紀玉棠,觀望著她身上的變化,在那龍角生出的時候,她的眸光驟然間幽邃了幾分。那纏在了身上的黑氣似是被什麽震懾住,驀地往後一縮,戰戰兢兢,隻虛浮地懸在李淨玉的身上。至於地面上那張扭曲的面龐,仿佛被一股巨力撞擊,五官錯位,更是猙獰醜陋。
她的心魔是自己?不對,應當是自己的那個好妹妹。
婚約的解除對她的影響竟然那麽大麽?李淨玉勾唇笑了笑,她的心中升起了幾抹撫摸龍角的欲/念,但是在第一時間,李淨玉便將它壓了下去。她的心神同樣不是圓滿無缺的,多多少少也會受到陰魔的鼓動。她修的功法本就是“太陰之力”,可沒有至高至上的道德天書將陰魔鎮壓!眼見著紀玉棠要轉身離去,李淨玉忽地開口道:“小棠,你要到哪裡去?”
這樣的稱呼比往日的“玉棠”更顯得親昵,仿佛一陣柔軟的風在耳廓纏繞,紀玉棠心神驀地一震。那股鼓動著她的聲音暫時偃旗息鼓,她不受控制地回頭看了一眼——那陡然間出現的異象仿佛當天一棒,將她的所有執念都掀飛!
滾蕩的地煞之氣極為濃鬱,那纏繞在李淨玉身上的黑煙已經消散不見。她原先以為李淨玉是地母的囚徒,可此刻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嘯叫,望著那扭曲的面孔,她才恍然間領悟,事實跟她想象得根本就是大相徑庭!她腳踩著地母的頭顱,哪裡是快要被吞噬,反而是在煉化地母殘余的力量!
不對,她怎麽煞氣纏繞,煉化地母的?她不是太元道宮的真傳弟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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