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淨玉擰眉沉思的時候,她泥丸宮中的月相忽地有了新的變化,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催動著她前去。
“你去哪兒?”紀玉棠的聲音響起時,李淨玉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幾步。
李淨玉抿唇,沒有接腔。
紀玉棠狐疑地望著滿臉恍惚之色的李淨玉,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一會兒,她才甩下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語:“我試試。”
“什麽?”李淨玉一愣,不解地望著紀玉棠。
紀玉棠沒有理會,泥丸宮中的天書翻動,她的背後也緩緩地出現了一本閃爍著金芒的道書。經過了幾次實驗,紀玉棠明白過來了,呵念出《道德天書》裡的經文,其實是在施展一種名曰“道德天言”的神通。但是每回使用之後,她自身的力量便會被徹底抽空,從而失去戰鬥力。這神通雖然高邈如大道本身,可並不適合在鬥戰中當作常規手段使用。
“執古之道,以禦今之有。①”隨著道音的落下,那法符在李淨玉身上落下的禁製緩緩消融。《道德天書》乃太上根本經,其為“古”,其為“一”,其為“天地祖宗”。可惜紀玉棠本身的層次不高,只能剝去李淨玉身上的禁製。
“太上道?”秦若水驚疑不定地望著紀玉棠,他雖然不識《道德天書》,可太上經的氣息卻是能夠分辨出來的。紀玉棠使用的分明是太上直傳的法門,可在這裡法力不是被禁絕了麽?而且她不是散靈之體麽?怎麽還能夠使用道術?難不成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紀玉棠沒有心思也沒有義務解開秦若水的疑惑,在身後溝通高邈之地的道德天書消失之後,她的力氣也隨之一空,整個人被疲憊和倦意卷起。要不是李淨玉出手扶了一把,恐怕此刻已經跌坐在地。
李淨玉垂眸,她望著半靠在自己懷中、面色煞白的紀玉棠神情有些複雜,她不知道母親在法符中留過什麽東西,她能夠感知到自己的法力回籠,那速度應該會比其他人要快很多。要是紀玉棠不這麽做,她也能夠從禁製中掙脫出來的。“我——”李淨玉心湖中乍然升起了漣漪,她湊到了紀玉棠的耳畔,低語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
紀玉棠怔然,她沒想到李淨玉會說這樣的話——
她對李淨玉是厭惡麽?如果她僅僅是李淨玉,那“厭惡”無從談起,可她真正的身份卻是冉孤竹,那個羞辱了自己的人。她無法確認如今的李淨玉展露出來的是真面孔還是假面孔。至於助她解開禁製,也是還之前的一個恩情罷了。她沉默了很多,等到四肢間積蓄了氣力之後,她從李淨玉的懷中掙脫,勾起了一抹笑,輕輕應道:“怎麽會呢?”她背對著李淨玉,不知道對方此刻的神情。
李淨玉神情溫柔,她伸手撥動著垂落的一絲鬢發,眉眼間多了幾分笑意。她望向了前方愣神的秦若水和藺恆,出聲道:“兩位師兄,先找個地方藏身吧。”
秦若水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他心中的疑惑不少,可那到底是紀玉棠的私事,他不好去詢問,只能夠將那番念頭全部拋擲。
海淵之中溝壑縱橫,起起伏伏猶如地陸的山峰。李淨玉的法力恢復之後,能夠驅動法符和陣器,給秦若水和藺恆布置一個安然的幻境。至於她自己,在感應到了泥丸宮月相的動靜後,怎麽都得出去尋找與太陰有關之物。
秦若水盤膝坐在了石塊,忽然看見往外走的李淨玉,他擰眉道:“冉師妹,你要去哪裡?”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可將藺恆與紀玉棠的注意力都帶到了李淨玉身上去。
李淨玉眸中閃過了一抹暗芒,她轉向了秦若水一笑道:“我去四周看看,省得隱藏著什麽危險。”
秦若水聞言點點頭,沒有追問,道:“那師妹小心。”這回同來北海,趙師妹已經出了事,要是冉師妹這邊也不好,他都不知道如何向太元道宮的師長交待。
李淨玉離開之後,洞中倏然間寂靜下來。
紀玉棠闔著眼,默默地觀想神龍,借助四面的元炁進行修煉。隨著功行的推進,她的手臂上結出了一大片鱗甲,她如今可以將自己的手臂化作龍爪,但是正身化龍,卻是有漫長的路要走。原本她可以借助外藥推進功行的,然而現在這處處都是危機的處境,根本就不適合那麽做。
三個各自打坐,直到一個時辰後,仍舊不見李淨玉歸來的身影,紀玉棠心中多了幾分焦躁。她霍然站起身,視線朝著洞口方向望去。而秦若水也在這個時候開口道:“冉師妹怎麽還沒回來?”他眉峰緊皺,面上都是憂慮之色。
“我出去看看。”紀玉棠果斷地開口。
“紀道友,你——”藺恆擔憂地望了她一眼,隻恨法符的威力還沒消解,自身沒有辦法助同道一臂之力。
“讓她去吧。”秦若水道,眸光幽邃。
紀玉棠並不想去探究秦若水有什麽樣的想法,她快速地離開了藏身之地,可面對著茫茫的海域,一時間迷失了方向。她不知道李淨玉是從哪個方向走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打算。她的修為並不能在海中橫行,只能夠謹慎地在外圍尋找。連跑了一圈都無收獲,紀玉棠正準備先回山洞,忽然間感知到北邊方向靈機躁動,海水被某種力量擠壓,一疊一疊地向著四邊湧來。
紀玉棠神情一肅,猶豫片刻後,仍舊是朝著那個方向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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