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懷真神情大變,脫口道:“你怎麽知道?”
紀玉棠垂著眼瞼,輕聲道:“孩兒遇見了太始一脈衝虛真人的遺府,在裡頭髮現了王敬之前輩的屍骸和遺物。他的遺物中有一枚留影玉簡,上頭記載了一些畫面。冉師伯當初與李前輩在一起,就是因為她是太上血裔,能夠孕育出太上道母——一個能夠承載太上道胎的母體。”
寧懷真在得知“太上道祖”之事時,心中便隱隱有了猜測,可現在被紀玉棠點破後,更覺得體內的寒意一重重奔湧來。既然與李清洵的相遇是冉競日刻意的算計,那麽他們同自己、同明承呢?當初的往來都是冉競日勾勒的假象,就是為了在太上道祖跟前立下誓約嗎?
“阿娘?”紀玉棠擔憂地望向了寧懷真。
寧懷真勉強地笑了笑,道:“我沒事。”她按了按眉心,又道,“你快離開天水,不要留在這邊。眼見著到了最後一步了,他們可能會做出一些我等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紀玉棠反握住了寧懷真的手,皺眉道:“那您呢?”她抿了抿唇,又道,“到底是玄門,不至於做出那樣強買強賣的事情。”
“你忘了淨蓮禪嗎?”寧懷真抬頭,幽幽地注視著紀玉棠。
紀玉棠回憶起了那場血腥的殺戮,寒氣陡然滋生。她訥訥的,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寧懷真心緒煩亂,她道:“淨蓮禪因執而入魔,誰說太元宮不會呢?待你父親找尋到破解誓約之法,我們一家就離開天水。”她是散修出身,雖然玄門道法號稱盡數出自太上,可作為散修的她對太上三宮不見得有多少尊崇,在面臨這等事情時,她只能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
紀玉棠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天水是不能留了,她回來也是想與父母親一道離去。回憶著衝虛道人道場中瞧見的壁畫,她不認為太上歸來之後,會引領玄門走向更好的未來。在屋中坐了一陣子,始終不見紀明承歸來,紀玉棠有些憂心,起身腳步匆匆地走向了門外,只是在即將踏出的時候,驀地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她一抬眼,便望見了翩翩如君子的冉競日。
“玉棠侄女,是要去哪兒呢?”冉競日望著紀玉棠,溫和地開口道,“兩年不見,阿竹也是極為想念你的。”
紀玉棠面露警惕,她如今不過金丹,並沒有對付冉競日的把握。
“冉競日,你要做什麽?”寧懷真在這個時候飛掠而出,在得知真相時,她已經單方面斷去與冉家的牽系,此時看著冉競日開口,語調一點都不客氣。
冉競日從容笑道:“紀道友也在冉家,你母女二人一道過來,恰好商議婚事。”見寧懷真神情冷漠,他又道,“想要抹去誓約最好的辦法不就是踐行誓約嗎?”
“你——”寧懷真怒聲道。瞬間便明白了冉競日話中的意思,想來紀明承這些年的奔走都落在了他的眼前,所謂抹去誓約的辦法,可能只是冉競日扔出了誘餌。畢竟在得知真相之前,他們對冉家不曾設防。
紀玉棠的心驀然下沉,她冷冷地望著冉競日,抿唇道:“我去。”不出意外的話,在她與冉孤竹成親前,冉競日不會放他們離開了,甚至成親之後,若是不能孕生太上道祖,就不得自由。而太上道祖降臨後,她還會繼續存在嗎?不管怎麽樣,她都不會走到這地步的,李淨玉大概也不想看到這一幕吧?此刻的她會在天水哪一處?這一次她會放過冉家嗎?紀玉棠眸光閃了閃,一低頭壓下了眼中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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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來客棧,別有洞天。
在送紀玉棠回到天水後,李淨玉並沒有打算離開。
“紀家一家人都被請到了冉家。”師清塵淡然地開口道。
“冉競日竟然無恥到了這一地步?打算逼婚?”李淨玉挑眉,詫怪道。
“或許吧。”師清塵眸光閃了閃,她同樣從李淨玉口中得知了“太上道祖”的相關事宜。她望著李淨玉道,“這事情你準備如何?不打算讓天海魔宗知道嗎?”
“他們若是知道了,紀玉棠還有活路嗎?”李淨玉開口,她知道師清塵指得是“太上道祖”之事。
“那你準備如何借助天海魔宗的力量?”師清塵點點頭,又笑道。
“我是冉家之女不是嗎?”李淨玉笑吟吟,慢條斯理道,“我要如忘情宗修士一般了結俗世因果,這不是很正常嗎?他們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魔種嗎?至於此事中有太元道宮的身影,他們沒必要知道了。”等她修成至上法門,便可滅去那幫烏煙瘴氣的魔修,可如今不是未修成嘛,那就只能借著旁人來消耗魔宗的力量了。
師清塵頷首,又道:“還有一個消息,冉家人打探過你與紀家那丫頭的事情。”
李淨玉“嗯” 了一聲,她單手撐著下巴,心不在焉地撥弄著桌上的草編。冉競日這般急迫,其實還有其他的目的在吧?她與冉孤竹是雙生,按理說都是太上血裔,可誰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道母”。難不成讓她們兩姐妹都去試一試?或者將她們煉合為一體?不管他采取什麽辦法,總是要將她給抓住,才能夠繼續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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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家。
荒蕪的院落中野草萋萋。
但是有一處被鮮血澆灌,隻余留一片寸草不生的赤土。
冉競日負手立在了院子前,不期然想到了過去的一幕幕光景,他的眉頭緊皺,眸光不由得深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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