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丈長的白龍在金芒中的道宮之前宛如一條渺小的蛇,可隨著那股氣意的上揚,白龍的身軀逐漸地生長。道德天印懸浮在了一旁,承接著自高邈之地落下的道韻。道法每一刻都在演變,每一刻都在與那墜落的太上神宮相爭。
金芒下墜的趨勢逐漸地削減,眾人一抬眸只能夠看到那霧蒙蒙的、遮掩天地的朦朧迷障。像是過了一瞬,又像是過了千萬載之久,蒼穹中傳出了一道裂響,仿佛撕開了一張猙獰的巨口。
泛著銀光的漂亮鱗片在那股偉力的傾軋下一寸寸地開裂,龍身被龐大的罡氣撕裂,露出了猙獰的傷口。但是自那高邈之地奔湧來了道韻又給了白龍綿延不斷的生機,眨眼間便使得撕裂的傷口複原。底下的修士看不到高空中的變化,只能望見一場永不見盡頭的血雨。他們縱然是有心上前,可也沒有余力,恐怕尚未飛到半空,就被那股強悍的力量撕成碎片。
“那是什麽?”寧懷真眼皮子狂跳中,心中滿是驚惶。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自私,比起其他的事情,她更希望女兒能夠好好活著。可若是沒有人能夠承載那份力量,整個九州都會毀於一旦。
“不知道。”師清塵搖了搖頭,連宮主都不曾提到過。但是此刻她無閑暇管顧那樣的事情,她在之前便感知到了李淨玉的氣意消失了,不知道她又做了什麽選擇,心中憂慮不已。
天幕是昏暗的,沒有日月,仿佛時間在這一刹那停止了流動。
在這長久的寂滅中,修道之人尚可以忍耐,但是那群無辜的凡民卻經不起這樣的打擊,他們是極其脆弱的,整顆心驚慌不已。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詢問修道士,想要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可不管答案是什麽,他們都注意到了修道士臉上的真實情緒,那是一種窮途末路的極致恐慌。他們需要一種寄托,不知道在什麽人的帶領下,凡民找到了最初的信仰,開始祭拜天地日月。
半空中。
紀玉棠承受著龍身被撕裂的極致痛苦,神意堪堪耗盡,幾乎維系不住這股龐大的力量。過度的撬動大道神韻,使得她的法身已經到了極限,可她死死地咬著牙,一寸都不能退讓。一旦墜下去,便是整個九州崩毀。在這沒有日芒、沒有月光的長久寂滅中,她的眼前隻余下了太上神宮上灼灼的亮芒。她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能夠感知到上方道法逐漸地被消磨去,只是她自己也到了強弩之末。
忽然間,一股莫名的力量如同清泉拂過了她傷痕累累的法身,連帶著流逝的力量也得以彌補。她的氣勢陡然間增強,而那座太上神宮氣意隨之削減,這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紀玉棠精神驀地一震,她不顧自己殘破的法身,再度通過道德天印勾動那股龐大的道韻。一股股道韻變得凝實了起來,緊接著化為一枚枚道文。但是這些道文並沒有壓向那座道宮,而是互相吞噬演化,最後凝聚成了一個玄妙的“道的”字。五千道德真言在此刻化一,凝聚成了一枚承載著天地感悟的本命道文。那枚道文向著太上神宮一落,如同烈陽融雪,所過之處,匯聚的力量層層地消融。
隆隆的道音在天地間響徹,在“太上神宮”消散的瞬間,無數奇異的力量向著白龍湧去,滋補著被損壞的道基。原本氣意已經逐層跌落的紀玉棠,修為驀地往上攀升,在她的身後,龍相也開始發生了一種莫名的演變。紀玉棠修的是龍功,可隨著自身對太上根本經的領悟,使得這龍相演化成了至高的道德天龍。可到了如今這一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不再是道德天龍了,而是一股被莫名力量包裹著的、氣息更進一步的神龍法相。
別人難以窺出真相,可紀玉棠自己是明白的。那股玄妙的奇異力量名曰“玄黃之氣”,將是新一紀的“法”,至於那神龍法相,如今已經演變成了玄黃功德天龍。天地功德在身,與天地並存。在那太上神宮消失後,以往束縛著心神的枷鎖驀地掙脫,她的腦海中掠過了一張又一張的面龐。,最後化作了一道似是懊悔,又似是苦惱的歎息。
淅淅瀝瀝的血雨停了,太陽自那厚厚的雲障中越過,再度地照耀著這片大地。
九州雖然得以複原,可在那股鬥戰的余波之下,仍舊有不少山嶺被削平。龍主的力量護著生民,但是對於各宗派的駐地卻是一點都不上心,哪管會是什麽樣子?她甚至懶得與其他的同道打聲招呼,直接化作了流光回到北海。
各宗的修士確認了危機解除之後,余下一波弟子駐守凡城,而其他的人紛紛回去收拾這片爛攤子。這一場鬥戰極為殘酷,不管是八大仙門還是魔門,都損失慘重。倒是妖修那邊氣意旺盛,劫數之後,原先的格局被徹底打破,休想恢復過過去的那般模樣。
這新的紀年,不用多想也知道是“龍道紀年”,北海妖修才是真正的贏家。
“前輩是要回北海,還是前往白鹿學宮?”顏首夏轉向了紀明承二人詢問道。
紀明承沒接腔,寧懷真思忖了片刻後搖頭,她道:“我們回天水。”
顏首夏“嗯”了一聲,沒有多勸阻。
極天之上。
紀玉棠擰著眉,她左手一托,道德天印便浮了起來,一枚道文重新在上方凝聚。太上紀崩毀之後,天地間的規序在緩慢地重組,她得到了天道的垂青,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更易天道法則。她閉著眼眸感應了片刻,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眸中綻放了湛然的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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