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雷河的一個照面,法器便化作了齏粉散去,可那水勢同時獲得了阻遏,趙元祐尋找到了一股喘息之機,他一掐訣遁出了千裡,可尚未等他喘口氣,一抬頭便見到了陰雲中遊動的白龍之影。他無可避免地想到了北海之上發生的事情,一顆心驀地沉了下去。
“趙真人怎麽不跑了?”一道藏著無限歡愉的笑語聲傳入了耳中,趙元祐回頭對上了李淨玉那雙幽邃冷沉的眼。這片空間已經被龍族的禁鎖天地神通鎖住,他若是修習劍道尚有逃脫之機,可他的根本經卻是雷法。不到最後一刻,趙元祐是不想認輸的,尤其是在後輩的手中,他的氣意猛地向上拔升,身後出現了一道巍峨的金冠紫帶神人法相。
李淨玉“嘖”了一聲,催動著水潮向前撲去,而紀玉棠也化作了人身。她並沒有取出落月之弓,隨著修為的精進,已然是做到了“萬法歸一”“念隨心動”了。隨著心念與神意的起伏,無數道碧色的箭矢破空而來,在半空中編織出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網。趙元祐只有一人,哪裡是李淨玉和紀玉棠二人的對手?奔湧的法力與對方的神意相接,緊接著便是道法之間的對撞。數息之後,他的神人法相就變成了一團團清氣散入了天地之中。
佛修一直注視著半空中的氣機流動,原以為元神境修士之間至少要好一段時間才能分出結果,哪想到隻過了片刻,趙元祐的肉身便自半空中跌落了下來。佛修頓時神情大變,望著攜手而來的李淨玉和紀玉棠二人,眼中滿是忌憚和驚懼!
李淨玉、紀玉棠二人並沒有直接踏入殺生道的宗門之中,她們在石林中尋到了一塊平坦的大石,盤膝坐在上方,眸光俱是落在風妄的身上,仿佛來此一趟,只是為了風妄護法。
“這海域中業力極強,無窮無盡,是不是有什麽壞影響?”紀玉棠一來就察覺到了極業之海中衰頹的氣息,那股業障與汙濁與她所修之功法相斥,她下意識地厭惡那片水域。
李淨玉淡笑道:“全看她的道心如何了。”如果能夠越過了,便能順利地邁入了元神境中,若是走不過去,那就會在這片極業之海中身死道消。殺生道壓下了這消息,瞞住了外頭,要不是親自來一趟,她都不知道極業之海的事情。不過雖然它在意料之外,但也證實了一點,在業海消退之前,罪佛尊是不可能離開殺生道與太上三宮一起了。他若是心中無慈悲之意,早就放任極業之海橫流了。
“我以大道消磨業海之中的罪業,不知道是否行得通?”紀玉棠擰眉,轉向了李淨玉詢問道。
李淨玉揚眉一笑,應道:“你不必問我。”頓了頓,又道,“不管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出事的。”她其實是很好看風妄的,畢竟這位有一顆通透似琉璃的心。在業障之中迷失自身的可能性並不大。然而就怕太上三宮的人發瘋,硬要插手其間。她不在乎業海會不會吞沒殺生道,但是她答應了風鳶,要將風妄給帶回去。
紀玉棠站起身,泥丸宮中的神宮法相映照了出來,一條神威赫赫的道德天龍托著一本根本經書,周身垂落的都是玄妙的大道之息。在神龍的爪下,那輪烈日化作了金烏一振雙翅向著業海飛去。金烏之火乃是至陽之火,又有高邈之處撬動的道性,在此刻與紅蓮烈火一道灼燒著業海中的骷髏。可這樣的進度是極為緩慢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讓罪障焚燒殆盡。
金色的龍瞳凝視著業海,紀玉棠思忖著要以《道德天書》中的何種法門鎮壓。忽然間,一道太陰之氣奔湧而來,神龍已經快速地動了起來,在第一時間銜住了那枚碧海潮生珠。日月懸浮,陰陽運轉,紀玉棠先是想到了那日道域相接的場景,繼而又回憶起大漩渦中法則的運行。她眼中神光掠過,在此刻一個念頭驟然生出。
天地間的元炁奔走,在極業之海上形成了一片溟濛之境,昏昏忙忙之間沒有規序,隻余有一片混沌。可數息之後,一道嘹亮的龍吟響起,道德天龍自昏暗之中飛掠而出,伴隨著一片洶湧澎拜的光華破碎混沌,分立陰陽、三才與五行。龍爪之中的金烏顯化烈陽,而口中銜著的珠子演化圓月,儼然是在重辟天地。在這片天地中,道德天龍即是“天”,即是“道”,一切都居於其下,極業之海中的罪障自然也在天地的重演中被消磨。
李淨玉眸中異彩連連,沒想到紀玉棠給了她這麽個驚喜。
極業之海中大半業障被天地法則碎裂,紀玉棠自身的神意也支撐不住那股演化之力,驀地將法相一收。她的面色略有些蒼白,可雙眸卻是灼然有神,她注視著所剩無幾的罪障,以紅蓮業火之力,遲早將它們灼燒乾淨。
“陰陽之變,那是自大漩渦中領悟到了?”李淨玉轉向了紀玉棠,忙不迭出聲詢問道。
紀玉棠點點頭,在領悟了那一道法神通之後,道法之名便在心中浮現。她在李淨玉的跟前也不需要隱瞞什麽,坦然道:“是混沌陰陽演天妙法。不過光我一人是無法演化的,太陰之氣是自你的身上攝來。”
李淨玉低語呢喃道:“玄牝運化,是大道之根,這才是真正的道母。”所謂道母乃是天下之大,容納萬物。她的道法走太陰一系,在吞化了地母真身之後已經具備了成為大道之母的道性,可偏偏她被太陰之煞所限制,她的道固定在了“太陰”二字上,不能真正地包容萬物。光走這一路固然可以達到高深的境界,但是這對她而言還不夠,她要成道甚至凌駕於大道之上,做那執道之人。她其實已經著手磨去太陰之煞對自身的限制了,可過程是極為漫長的。然而如今的紀玉棠忽地領悟了演天之法,這代表著她要踏出那一步的機會終於到來了,比她想象得要快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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