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傅,微臣的確是個文臣。”慕容初不卑不亢。早些年間太傅離京養病,養了這麽些年,一回來就找她的不是,不知是何人挑唆。
“那凌霜侯也當眾作詩一首如何?”群臣裡傳來一個聲音,正是小公主殿下柒奈。她話是對著慕容初說的,眼睛看向的卻是自家父皇。天和帝最愛瞧熱鬧,聞言自然應允。
眾人本以為慕容初要思索一會兒,沒想到她竟是信手拈來,“雨瀟瀟,風細細,風雨遙遙何處寄,南浦不知意。山峨峨,水泠泠,山水迢迢歸無計,怎把別情敘。”
這是一首《長相思》。
她這詩一作,眾人仿佛能看見渡口邊離人依依惜別的場景。先是蘇儉拍手叫好,再然後太學其他學生也跟著叫好,太傅摩挲著胡須,沉默不語。他一向認為作詩應立意高遠,今天聽到慕容初這首寫離別之情的詞,卻不得不說好。
“凌霜侯好文采,朕重重有賞!”天和帝道。縱使他是個對詩詞不甚了解的,都聽得出慕容初這詞動人至深,更何況其他人。
詩會結束之後賓客各自散去,出了宮,墨將軍不依不饒地纏上了凌霜侯,好一番盤問。慕容初有苦難言,她總不能說這首詞其實是她前世思念墨璿時所作吧,正常人誰會相信。
幸好旁邊傳來了小公主殿下的聲音,吸引走了墨將軍的注意。二人循聲瞧去,小公主殿下與長公主殿下立於宮門處,似是發生了爭執。今日的詩會長公主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都沒來,只有小公主殿下柒奈來了,如今卻是二人一同出現在宮門處,著實有些不大尋常。
柒奈爭辯不過,聲音帶著哭腔,“阿姐……本公主就是看不慣她與阿璿姐姐親近。”
這個“她”,想必指的就是慕容初了。墨璿心道你可能還真得看慣一下,上前給柒奈遞了手帕。柒奈接過手帕,立刻喜笑顏開,挽著墨璿的胳膊說要帶她去攬月宮遊玩。
目睹了小公主殿下把臉比翻書還快的柒若提醒道:“小奈,沒有禦賜令牌,武將不得入宮。”
“那你怎麽進來的?”柒奈耍無賴道。
“小奈說的有理,既然本長公主殿下都無法入宮,墨將軍更不能入宮了。”柒若說。
於是小公主殿下迫於長公主殿下的淫威,和墨璿兩人告別,走之前的眼神恨不得吟上一首《長相思》。沒了旁人,墨將軍光明正大地將凌霜侯拐上了自己的馬車,再度審問。問著問著,墨將軍就坐到了凌霜侯的大腿上,捏起人家的下巴。嗯,這個姿勢好像即將要發生什麽似的。
“因霜。”
“嗯。”
“你那首詞到底是寫給誰的?”
“唔……”
墨璿學著話本上深閨怨婦的架勢,道:“因霜,你是我的,你怎麽可以思別人呢?你怎麽可以這個樣子呢?”
換做旁人如此,一定已經被凌霜侯打下馬車了。但是一則這是墨將軍的馬車,二則凌霜侯覺得她家阿璿這個樣子挺可愛的。當然,是真的可愛那個可愛,不是形容蘇儉那種。馬車停下,慕容初用手指在墨璿鼻尖輕輕點了點,帶著點提醒意味。墨璿一秒收戲,道了句“諒你不敢”,規規矩矩坐回了旁邊的座位上。
下了馬車,將軍府的家丁通傳沈公子來訪。墨璿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來這位沈公子是何許人也,直到看見沈櫟。沈櫟難得換上一身讀書人的青布衫,此番他是來道謝的,為的還是上回那事。墨璿告知了事情真相,又詢問起他救下那伶人的近況。
沈櫟說那伶人因著臉上被劃的那一道無法再唱戲,他就給了些銀子讓她在某個江南小鎮過安穩日子。至於那天林靄“看上”她的事情,完全是林公子醉酒後認錯了人,當不得真。此間事了,沈櫟沒有多留,與她們辭別。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楊萬裡《紅白蓮》
ps:南浦意為南面的水邊,後常用稱送別之地。南浦不知意:送別之地已至,(我的)情意卻還沒有被(你)通曉。
第31章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詩會結束當夜,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宮女提燈穿行在狹窄而黑暗的宮牆間,耳邊忽然穿來呼嘯的風聲。低頭,手中的燈盞已經熄滅了,她不禁打了個寒噤。
風聲獵獵,似幼孩啼哭的聲音。她加快腳步向前走去,眼前除了黑暗什麽也沒有。宮女害怕極了,戰戰兢兢問道:“有……有人嗎?”
回應她的只有一陣一陣的風聲。
宮女索性扔下手中的燈盞,快步向前跑去。鞋子踩著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感到風聲越來越近,猛地停下腳步。
面前是一口深不見底的井。她想到了那個宮裡老人口口相傳的傳說——不要在芒種夜的宮牆間提燈行走。與此同時,風聲止了,周遭一片死寂。
背後伸出一隻手,將她猛地一推,宮女腳下一滑,踉蹌了幾步,直直栽進了那口井裡。
“啊啊啊——”
……
彼時這一出異案還未傳到墨璿耳中,將軍府上先來了不少拜訪的人,大多是因為“她寫的詩”得到了陛下青睞,來攀交情的。墨璿隻接見了其中略有名望的清流,便耗費去一天光陰,身心俱疲。家丁再通傳有人來訪,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咬定今日不再見客。
“這是蜀中的新茶,有解乏之效,阿璿不若嘗嘗?”一杯茶被推到墨璿面前,茶香濃鬱,確是好茶。墨璿喝了一口,瞬覺渾身舒暢了不少,才想起來抬頭去看給自己遞茶的蕭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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