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秋借著光亮看了眼自己的手,見都是碎渣子,忍不住在牆上蹭了蹭,誰知居然還蹭不掉。她湊近了一瞧,那碎片薄而脆,甚至有點透明,無端讓她想起曾在樹上所見的蟲蛻。
等等,這難道是……
陳文鶯見她神情忽變地凝重起來,趴在她的身後看去,卻發現她不過是在看自己的手罷了。
手有什麽好看的?陳文鶯瞥了眼自己的手掌,沒看出什麽名堂來,卻發現洛元秋神情從凝重轉為茫然,繼而像看到什麽可怖的東西,又驚又懼,拚命地將手在牆上一頓猛蹭。
白玢聽見身後動靜方要回頭,屋中談話聲卻停了,不一會門開了,賀升的聲音傳來,顯然異常氣憤:“……多虧了道長解惑,這裡頭必定有人裝神弄鬼!我猜是湖西那姓劉的老小子,他定是看我生意興榮,心中妒忌!平日我的那些閑言碎語,十有八九少不了他在背後胡說八道!”
一人答道:“那丹藥先別賣了,我這裡缺了一味慣用的藥材,一時煉不出那麽多來,你回頭去和那些書生好生說說。”
賀升道:“哎喲我的好道長,現在你這藥吃出了人命,誰還敢買呀!我怕明天一起來,就能看到家門外站著要退銀子的人!”
“退就退吧,把銀子還給他們,你且告訴要退銀子的人,下次他們若再想買這丹藥,怕就不會是這個價錢了。”
“道長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到手的銀子就這麽退了?”
那人輕笑一聲:“你便看著吧,以後有的是他們求你的時候。到時候還要扒著你不放,跪在地上求著你賣給他們。”
他說這話時透出一種志在必得的篤定,白玢聽的眉頭緊皺,思量著那丹藥到底是什麽。
兩人又說了些話,都是與銀子有關的事。梆子聲遙遙傳啦,賀升道:“既然道長這麽說,那我也就放心了。等明天我就去那酒樓打聽打聽,看看到底是誰這麽有膽量,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白玢一見賀升要走,剛準備與二人說動手,轉頭一看陳文鶯與洛元秋正緊挨著不知在做什麽,他隻好推了把陳文鶯,提醒她們看院中,那道人也已從屋裡走出來,正要送賀升離開。
洛元秋抬起頭,壓低了聲音飛快道:“你們看住賀升,我去抓道士!”
說完不等白玢有所反應,如風般自陰影處掠出,一閃而過,就聽道人慘叫一聲,眨眼間被踹到了院子中央。
他身邊的賀升已經驚呆了,等見白玢與陳文鶯向自己走來時,頓時嚇的話都說不清了,結結巴巴地求饒命:“兩位……兩位義士,我我我和那道長其實不熟,你們尋仇就尋他好了!我我我什麽都沒看見,不會說出去的,真的!”
白玢冷淡的注視著他,抖了抖袖子,溢出一陣青色的霧氣,賀升一聞便暈了過去。
陳文鶯蹲下戳了戳賀升,問白玢:“這就暈了?”
“不必管他,一時半會醒不了的。”白玢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有些可惜地說道:“方才沒把握好力道,多灑了一些,當真是浪費。”
陳文鶯撇撇嘴,道:“我還以為多厲害呢,結果就這麽兩個人。”
兩人一同回頭看向洛元秋,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唯有那道人癱在地上,掙扎著想起來。不知怎地,任他如何掙扎俱是無用,始終被壓在地上。最後他勉強抬起頭,余光瞥見兩人,問道:“你們是什麽人,膽敢私闖民宅,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白玢答道:“可惜,官府不受理此事。你私下煉製丹藥已是違禁,等進了太史局再說吧。”
道人先是一怔,既而大笑起來:“太史局?哈,原來是你們這群走狗,我說怎麽便如此之巧……我奉勸你們快些離開,別等脫不了身了,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
陳文鶯正要出言相譏,那屋子的門突然開了,洛元秋從裡頭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把茶壺,右手袖子挽起,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邊走邊往手上倒水,臉色不是很好看。
她徑自走到那道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我問你,你養的那些蟲子在哪裡?”
陳文鶯接道:“什麽蟲子?”
“剛剛我們在後院看到的那些東西,全都是蟲蛻。”
說著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手,縱然已經洗乾淨了,仍是覺得十分厭惡,一想起自己曾離那些蟲蛻如此之近,她就恨不得將此處燒了作罷。
陳文鶯聽了大驚失色:“那些都是蟲子?”
洛元秋踢了一腳地上的道人,淡淡道:“問他。方才我進屋裡看過了,只有一個落灰的丹鼎。藥材倒是有許多,擺的到處都是。我認不出種類,白玢你懂的多,待會進去看看。我覺得這人不像什麽煉丹的,倒像個煉毒的。”
白玢等她說完,掃了眼那道士,立刻便進屋去了。
道人躺在地上起不來,只能投以怨恨的目光,喘息道:“你是符師?難道你也甘願做朝廷的走狗嗎?正道如今奄奄,倘若你肯投身於我教……”
他衣襟前貼著一道黑色的符,符紙上的符咒形如山字,隱約透出古樸雄渾之氣。正是這道符壓住了他,令他無法起身。
洛元秋全然無視,等手上水幹了,才將袖子放了下來,認真回答:“太史局的月俸是二兩三錢銀子,時令常有補貼,約莫能有三兩銀子。”
見那道人像是呆住了,她忍不住問道:“你們是什麽教派,入了太史局名錄了嗎?山門在何處,教眾有幾人?若是不曾入錄,我勸你們且快些吧。如今入錄愈發艱難,像我不過晚來幾個月,就已經排到明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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