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秋見狀任她去想,一旁的沈譽突然問道:“師姐,你要弓做什麽?”
早在遇見那位有三個影子的老者之後,洛元秋就有了這個念頭,又因為昨夜夢中一行,令她覺得要對付此人,單憑劍定然不夠。但她這番遭遇卻不能對沈譽明言,隻道:“因為箭射快,能先發製人。”
沈譽看著她微笑道:“擅長用劍的人,未必能習慣用弓箭。倘若射不中,那再快的箭也無濟於事。”
洛元秋從未想過這一層,愣了愣道:“弓我用的少,不過還算稱手……但你說的對,如果射不中怎麽辦?”
柳緣歌隨口道:“射不中就多射幾箭,世間豈有射無虛發的弓,難不成還能每箭必中?”
景瀾靜靜聽完,仿若不經意般朝沈譽瞥去,兩人目光一觸即分,沈譽不動聲色道:“如果有呢?”
柳緣歌道:“在哪兒?快讓我開開眼界。”
這時門簾又被掀開,來人身披大氅,滿頭都是雪粉,柳緣歌一見他便笑道:“來了,這下總算是人齊了。”
王宣自顧自在沈譽身旁坐下:“催得這麽急,究竟所為何事?”
沈譽向景瀾做了個請的手勢,王宣也不去看,反而對洛元秋道:“師姐,你的頭髮是怎麽回事?”
此言一出,除景瀾外的三人紛紛向他看來,柳緣歌放下茶盞道:“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麽事?”王宣一臉莫名:“你們看我做什麽?”
沈譽同情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讓師兄為你提個醒,你好好想一想,火符、頭髮、猴子。怎麽樣,想起什麽來了嗎?”
王宣面色不悅,皺眉道:“都說了那是我無心而為,你們怎麽到現在還記得這件事?”他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慢著,你們不會以為這次又是我乾的吧?”
柳緣歌但笑不語,她身旁的林宛月說道:“畢竟在此事上,當屬你的嫌疑最大。”
有理有據,王宣竟無言以對,隻好扭頭瞪著沈譽道:“昨夜你我分開已是後半夜,你明明……”
沈譽搖頭道:“我雖是你師兄,卻也不能罔顧事實就此包庇你,我怎麽知道分別之後你去做了什麽?不過話又說回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能不能有骨氣點?”
王宣冷笑道:“你可真是有事師弟,無事師兄啊!”
沈譽呵呵幾聲:“誰讓我比你早入門,排在你前頭呢?”
若不是眼下情形不對,洛元秋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寒山上,聽他們越扯越遠,盡耍嘴皮子,她下意識將袖子一挽。沈譽王宣一見她這舉動便不約而同地向後仰了仰,齊齊噤聲。
洛元秋疑惑地看了看他們,抬起手向門外一指,道:“光吵是沒用的,出去打一架吧。”
那師兄弟二人神色尷尬,鬥雞般互瞪著對方,悻悻坐正。
柳緣歌捧著茶盞看完熱鬧,埋頭悶笑不已。景瀾垂首盯著自己的手,照舊對這出鬧劇視而不見。唯有林宛月出聲圓場,給兩位同門留了幾分薄面:“既然人都已經齊了,不如先說正事吧。”
洛元秋疑惑道:“什麽正事?”
景瀾這才收回視線,手支著下巴了懶洋洋道:“看來此事就快要水落石出了。”
林宛月從懷中取出一隻木盒,打開後托在手中,示意眾人來看:“想必之前發生的事,諸位都有所耳聞。幾月前有修士暗售丹藥給秋闈入試的舉子們,稱只要服下此藥,便可有過目不忘之能,憑此牟利。後來有位備考的舉子服藥後在家中無故暴斃,引起太史局三位巡夜的掣令追查,發覺此事竟與百絕教有關。”
洛元秋本就是那巡夜掣令中的一位,對此事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正是她當時出主意裝鬼恫嚇那姓賀的書生,誘他說出實情,才與陳文鶯白玢尋到了那煉丹道人的住處。事後陳文鶯問起,洛元秋說這套裝神弄鬼的小把戲是與兩位師弟學的,那時她還暗自覺得惋惜。兩位師弟歸家去種田,日後對著幾畝土地不能施以所擅之事,該是何等的不幸?
依洛元秋對兩位師弟的了解,這世上最能展現他們才華的地方必然是雜耍團戲班子一類。她想到這裡,忍不住看了看端坐在自己對座那兩位儀表堂堂的大人,深感造化之奇。
沈譽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驚膽戰,扯了扯王宣的袖子壓低聲音道:“你說等我們出了這個門,師姐會不會就對我們動手了?”
王宣冷笑一聲,用力拽回袖子,小聲道:“樹向來是師兄你的位置,放心,我絕不會和你搶。”
洛元秋自然不知他們交頭接耳說了些什麽,轉頭去看林宛月手中的木盒,那木盒裡放著一枚丹藥,其上印記格外引人注目,她一見便知這是什麽。
林宛月道:“此案本該深究,但怕擾亂明年秋闈,弄得人心惶惶,經朝中幾位尚書大人商議後,認定不宜再追查下去,便由太史令親手封案,到此為止。雖然案卷早已上交司天台與刑部審閱過,但太史令始終認為此案疑點重重。如此藥從何而來?出自何人之手?服用後即會有過目不忘之能是真是假?太史令認定絕非是邪教生事那麽簡單,而案子的關鍵,依然要從這枚丹藥入手。”
洛元秋夾起盒中那枚丹藥,任它在掌心滾動,片刻後道:“是它沒錯,和我那時候見到的一樣。”
林宛月將木盒隨手放在桌上,又道:“早在一年之前,太史令便委托我調查百絕教一事,此案既涉及所查之事,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照余下線索沿坡討源,終於發現他們潛伏在京中的藏身處。這群人另擁一神君,廣納信眾,結交貴人,以重金賄賂大臣及權貴,得其庇護之後,就此避開太史局與司天台的排查,教中人也另換身份,光明正大入得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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