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愣了愣,複看了眼雪中,緊接著急退兩步,瞪大了眼睛道:“你你你……你為什麽沒有影子!你不會是鬼吧?!”
“我曾在此店中寄存了一件東西,如今要將它取回。”墨凐說道:“店主人在何處?我要見他。”
童子哇哇亂叫幾聲,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不告訴你!我才不要和鬼說話!”
他正要一頭鑽進門簾後躲起來,卻被一股力量猛地拉扯向後拖去。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人已在羊邊,墨凐居高臨下看來:“去通報此店主人。”
童子眼睛一轉,佯裝無辜道:“他今夜好像不在店裡,客人您不如明日再來吧!”
孰料他一說完便聽見一人道:“叫你去掃雪,你怎麽又惹事生非了?上回那咒師的教訓還沒讓你長長記性?”
童子一時忘了自己還在別人手上,怒道:“胡說八道!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次可不是我先惹的事!”
門簾掀開,一個書生裝扮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見此情形微微一怔,向墨凐連聲道歉,又對那童子戲謔道:“不然呢,難道是這事先找上的你?”
墨凐手輕輕一揮,那童子摔進雪裡,連滾帶爬躲到書生身後,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墨凐道:“你這小童,廢話未免有些太多了,不如把嘴縫上。”
書生尷尬一笑,身後童子臉色煞白,兩手緊捂著嘴,好像真被縫住了一般。
書生忙道:“請閣下高抬貴手,他之前已經吃過一次苦頭了!先前有位咒師嫌他聒噪多嘴,讓他一個多月都說不了話,這才剛好沒幾天。”
墨凐把燈盞掛在石羊角上,道:“哦?那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書生猜不透她的來意,為防生事,先讓童子回去。未等他開口,墨凐俯身問道:“你就是店主人?你叫什麽?”
書生疑惑地點了點頭:“在下姓華名晟,不知閣下有何要事?”
墨凐沉默了半晌,開口說道:“我忘了是哪一年曾來到此處,那時此店的主人姓許,她與我之間有過約定,我將平生所見所聞都告訴她,作為交換,她會把這些事記錄在冊,封於店中,等有一天我來取回。”
“姓許?”書生掐指一算,面露震驚:“這不是在說笑吧?那已是上上上……位店主,距今已過了四百年了!”
寒雪中夜色將褪,天光隱現,遠處街影古樓在晨霧裡若隱若現,飄渺的霧氣隨風而來,浮動在二人身旁。
墨凐回頭看向來時道路,眼前細雪飛揚,她垂下眼瞼,面容在雪中顯得有些不真切:“原來已過了這麽久。”
收回思緒,墨凐的手指輕貼燈盞,一點光芒自罩中飛出,她道:“我依稀記得,東西放在天字一千七百七十三格。”
石羊晃了晃頭,馱著她緩步前行,跨過門檻向店裡走去。書生張目結舌,難以置信道:“且慢!”
墨凐回頭看了他一眼,烏發間沾染的薄雪隨風逸散,她平靜道:“大夢浮生,四百年了,我忘了許多事,是時候該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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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光透過紙窗映出一片幽藍,景瀾驀然睜開眼,下意識翻身坐起,卻覺得肩頭冰冷,轉身一看,被子大半被一人卷裹而去,僅施舍般地給她留了個被角。
她扶著額頭,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一時竟分不清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是虛幻還是真實。然而夢中所發生的一切依然記憶猶新,僅是一夜的功夫,竟好似已經過去了十幾年。
輕輕掀開床帳,景瀾望著窗邊微光無聲一歎,神思遊移無故想到,常言道黃粱一夢,也許並非只是世人附會謠傳。
彎腰撿起滑落在地的衣袍,她赤腳站在床邊遲疑了好一會,忍不住爬上床榻推了推擁被熟睡的人,問:“師姐,你醒了沒有,我們不會還是在夢裡吧?”
洛元秋睡意正濃,本不願理會。奈何景瀾又推又搡,她迫不得已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含糊道:“不是夢……行行好,讓我再睡一會吧。”
她若是不答也就算了,景瀾見她醒了,索性將冰冷的手伸到被子裡,貼在她的後背上。洛元秋驚呼一聲裹緊了自己,景瀾笑道:“睡了一夜還不夠?你這搶被子的惡習什麽時候能改一改?”
洛元秋忍氣吞聲,閉上眼隻當作聽不見,打算趁機再睡上一會。誰知貼在後背那雙手卻動作了起來,不懷好意地摸來摸去,並有溫熱柔軟的東西貼著脖頸緩緩向下,顯然興致頗足。
她蹙眉忍了再忍,終是忍不下去了,無奈起身,推開壓在身上的人,打了個哈欠怠倦道:“你是好好睡了一夜,我在夢裡奔波勞累,還不如不睡來得強!”
景瀾笑道:“原來你在夢裡奔走之時,還有余力搶被子?”
洛元秋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止住,看她笑得十分可惡,惱怒道:“那就分床,以後你別和我睡了!”
景瀾將她連人帶被抱在懷裡,一本正經道:“這可不行,道侶嘛,都是要睡在一起的。”
洛元秋斜她一眼,不以為然道:“我師父還說道侶要一天三頓打呢。”
景瀾瞬間破功,笑著揉了揉洛元秋的臉頰,洛元秋不甘示弱,從被裡抽出手去扯她的。兩人嬉鬧了會,景瀾問:“你的影子呢,怎麽一覺醒來便不見了?”
“我們既然都醒了,那它也就去它該去的地方了。”洛元秋靠在她肩頭懶洋洋道:“每次它一出現就沒什麽好事,如果不是它睡在你我之間,我們的夢又怎麽會被連在一起?這夢中夢再來幾回,恐怕從此就不用再睡了,反正一夢地久天長,以後乾脆在夢裡過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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