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瀾見勢不妙,快步從簷角躍下,縱躍間滾入假山後攀牆而出,躍上一座宮殿險險避開。她剛一落地,便覺腳下一震,見方才自己所在的那座宮殿已在獸爪下夷為平地。那獸爪緊追而來,陰影當頭罩住了周圍殿宇,劇烈的震動令地磚破碎樓閣崩塌,片刻後地面迅速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貫穿南北,熊熊燃燒的黑火刹那間從地底呼嘯而出,一眨眼火焰便已將宮殿包圍!
那儒士放肆大笑:“世人皆死,唯我獨存!”
轟!
那獸爪又接連從空中落下,景瀾皺眉閃躲,卻不防被黑火燎到衣袖,那火苗一沾身便難以滅去,她不得已出手截斷,同時手中一道清光劃過,融雪般落入黑火中,火焰霎時被清空殆盡,不斷向周圍擴張的裂縫也逐漸停止。
她手腕一轉,一面圓鏡出現在手中,清光正是從鏡中射出,在半空凝結成一柄華光璀璨的長劍。
下一刻景瀾將劍擲向半空,劍光消失,她默念咒語,兩指交錯緊握,數道明光從鏡中湧出,向著天穹血雲直追而去!
強光一瞬間穿透雲中黑影,一時間狂風卷地而來,血光黯頓時淡了幾分。一聲驚天動地的獸吼響徹雲霄,那巨大獸爪搖搖晃晃,仿佛也失去了原有的力氣,隨著黑影越縮越小,那獸爪也在風暴中淡去。
——就在這時,一塊漆黑的銅牌從空中落下。
景瀾劍指由上到下一斬,那銅牌從中裂開,朱砂光芒被抹去,一道虛影掙脫束縛,發出悅耳的長鳴聲,就此消失在風裡。
數道明光如流焰從雲端下墜,景瀾手腕一抖,身法如箭朝那儒士攻去。鏡上流螢四溢,光芒隨鏡而動,被引至儒士面前,下落的瞬間旋轉著畢集一線歸於鏡中——
咒術已成!
鏡面綻放出層層華光,風雷狂湧而至,青藍色的光風席卷戰場,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四方衝擊開來!
景瀾手握銀鏡,螢火化做一道結界將她與風暴隔絕開來。她看著儒士的身影在光風中消失不見,卻慢慢握緊了咒劍。
鐺!
磅礴電光從身前劃過,映照出她淡漠的眉眼,那本該被明咒擊散的儒士仿佛陰魂般出現在她身後,手中折扇轉出一輪黑光,他陰冷一笑:“神符明咒也只能用來對付世間的有形之物……對於無形的東西,這二者不但無用,還會反噬自身。”
話音未落,景瀾手中的銀鏡出現一道裂痕,一道明光從縫隙間亮起,下一刻鏡子徹底碎裂。無數碎片飛向空中,光芒相互反射,構成一個狹小的牢籠,將她與那儒士一同困住。
“多謝賜教,”景瀾答道:“不過為你準備的並非是明咒,而是這個……”
她長袖一翻,一卷畫卷隨之展開,嘩啦一聲墨痕從畫中潑灑而出,瞬間在兩人腳下延伸而出,四周景象驟然一變,山水朦朧,煙波浩渺,小舟未系繩索,倚岸輕晃。
儒士輕聲道:“畫境。”
景瀾落在江心石島上,手持神魂劍道:“境中不分無形有形,你與我都一樣。”
儒士扇面一轉,江水激蕩而起,化作水箭向景瀾飛去。景瀾一袖卷過,神魂劍將其斬落,劍鋒飛快逼近,儒士收攏折扇,擋住神魂劍。他一手掐訣,似乎想要召喚什麽,卻被景瀾猛烈的攻勢打斷了。
“想用影術?”景瀾一劍刺下,狠聲道:“只可惜我現在沒有影子,不能領教閣下的法術了!”
神魂劍猶如集日光精華,綻放出萬丈光芒,刹那間江水朝拍岸,山中落石滾滾而下,整座畫境都搖撼起來!
劍光從頭頂落下,儒士仍站在原地,搖著手中折扇道:“你錯了,這裡還有一個人。”
景瀾神色一變,手中劍瞬間仿佛重逾千斤,未等她細想便覺腳下一沉,一股力量拖著她朝後拽去,將她整個人吊在半空,朝後重重一摔。
景瀾反應極快,一劍掠向腳邊,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劍鋒所斷,她勉強在岸邊落下,才免於卷入江水的危險。
她抬頭看去,儒士已經消失不見了,江邊那條小舟上竟多了個老者,他一頭白發胡亂束起,半坐在小舟一頭,手裡握一隻竹竿,正不緊不慢地朝竿頭上綁魚線。
他手法熟稔地向江心甩去一竿,波濤沉浮間,一個龐然大物從水下上浮,向魚線遊來。魚線來回輕晃,那東西安靜潛在水下,江水也隨之澎湃。
老者垂著眼,似乎困頓不堪,道:“鏡心現在何處,帶我去找到它。”
他的影子朦朦朧朧映在水中,仿佛要矮小許多。景瀾道:“想必你就是教主了。”
老者置若罔聞:“鏡心呢,把它給我。”
景瀾隨意道:“此物不該在人間久留,已經扔進煉爐中了,現在去看,大約還能見到一爐灰。”
“你說謊。”老者冰冷道:“鏡心無堅不摧,唯有陰山之火與北冥海眼方能將其熔煉,尋常煉爐根本無法摧毀它!”
他暴起怒喝一聲,魚竿朝上一甩:“把鏡心交出來,否則我就殺了你!”
那潛藏在水下的陰影躍出水面,鱗甲黑亮,四爪尖銳,頭生一角,竟是條蛟龍!
蛟龍一離水便舒展開身體,雙目血光亮起,朝景瀾威脅地發出一聲低吼。
景瀾手指一動,輕描淡寫道:“殺了我,你永遠也找不到它了。”
“無妨。”老者說道:“那就殺了你再說,一定還會有別人知道鏡心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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