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凐將花拋向水中,那湖面立刻凍結冰封,瞬息便把那片漆黑水流封在了冰層之下。
水流不斷在冰下撞擊,試圖衝破這層障礙。墨凐看著湖面,雙目化作銀白,神情漠然道:“既然你這麽喜歡這個夢境,那就留到天荒地老吧。”
她又對洛元秋與景瀾道:“補魂已經結束,你們該離開了。”
立時狂風卷來,湖畔堆積的落雪如千層白浪翻湧,呼嘯著將二人裹住!
只是一瞬,洛元秋如被巨力拔起,又重重砸向地面,頭暈目眩了好一會兒,終於有種神魂複位之感。
這宮殿和她們來的時候一樣,透過水石可以看見殿外深藍的海幕。突然臉頰被人捏了一下,洛元秋吃痛地啊了一聲,還沒來得及生氣,身旁那罪魁禍首卻問:“痛不痛?”
她一身的喜悅怎麽也掩不住,洛元秋卻發現見她雙目泛紅,眼角似有點點淚光,不由心中一軟,道:“那你掐自己,做什麽掐我?”
景瀾微笑道:“掐自己不如掐別人來得快。”說完她拉過洛元秋,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噯,師姐別生氣,我這就讓你掐回來,怎麽樣?”
洛元秋磨了磨牙,很想捶她一番,想了想說:“算了,萬一又把你弄哭了……”
“胡說,誰會哭?”
洛元秋掰著手指,正要與師妹好好算一算舊帳。宮殿突然劇烈抖動起來,她手勢一轉,神色驟變。景瀾也感受到了亂流般暴動的靈力,道:“不好,這裡的平衡已被打破了!”
洛元秋身為符師,能感受到的東西比她更多,凝神道:“是法陣?不對,好像是符。”
殿中落下一束光芒,墨凐現出身形,洛元秋立刻道:“怎麽回事,我們這才離開了現世多久,為何法陣裡符紋全都變了?”她悚然道:“難道說和你的夢境一樣,已經過去了十幾年?”
“如果真過去了十幾年,你還能完好無缺站在這裡?”墨凐道,“本已是強弩之末,崩離在所難免,我將靈力抽出後,這法陣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她說著向殿外走去,二人當即跟上。
明宮外竟是下起了雨,海幕也不複清澈,目力所見變得混濁起來。那波濤湧動,詭譎莫測,海水咆哮不斷,好像已經迫不及待要衝垮搖搖欲墜的屏障。
雨越下越大,漸有傾盆之勢。洛元秋見墨凐手上忽然多出的燈盞,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等等,薑思呢,她怎麽不見了?”
墨凐道:“我曾許諾她,若是她能到北冥,我就破例讓她去見兄長一面。她此時應當在明宮下的淵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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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混合著泥沙從山崖高處落下,嘩啦一聲,碎石擦著臉頰滾過,在薑思側臉留下一道血痕。但她此時已無暇顧及了,只能緊緊抓住一塊凸起的石頭,不讓自己再向下滑落。
她身下便是雲霧纏繞暗不見底的淵谷,霧氣中時不時傳來詭異的尖嘯聲,起初她以為那是風,後來發現並非如此。這淵谷因地裂而成,縱橫南北狹長而深,一眼望不到盡頭。不斷有風從谷中湧來,帶著冰冷潮濕的腥氣,像是通往幽冥深處。
她低頭看了一眼,越來越多的人影向此處聚集,如同受到什麽感召一般,隔著雨霧薑思都能感受到它們對生人血肉的渴望。
那些傀像惡鬼一樣,等待她體力耗盡墜向谷中。
察覺到那塊石頭有松動的跡象,薑思隻手甩出一道繩索,期盼著能勾到石塊樹根,但與她之前嘗試的無數次結果相同,繩索又落空了。
她頓時有些急躁,再一次甩出繩索,沒想到瀑布般的急流洶洶而來,隱約有震動傳來,手上石塊驟然一松!
下墜的瞬間她心頭滿是絕望,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行屍分食的景象,短短刹那手臂像什麽東西用力纏住,拖著她猛然向上一拉!
她腦海中一片空白,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死裡逃生了,看著面前人脫口道:“師叔!”
景瀾全身被雨水澆透,面無表情道:“好師侄,你這是在做什麽?”
薑思這才發現她們正在一艘小船上。這船懸浮在半空,在大雨中像行在水上一樣。
薑思激動地大叫一聲,語無倫次道:“進了明宮以後你們就突然不見了!你們……你們到底去了哪裡!”
“回頭再說。”景瀾迅速道,“起來,別再抓我的袖子了,我們該走了。”
薑思被她一喝當即冷靜了幾分,回過神道:“我哥哥一定就在下面!”
景瀾一眼掃去,淵谷中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傀,道:“是麽,看樣子他正與那些行屍走肉混在一處呢,就是不知哪一位才是你的兄長。”
薑思聽出她話中的嘲諷之意,剛破口大罵。景瀾神色淡淡看了她一眼,薑思立刻想起這位前台閣大人的名聲來,忍了忍從懷中取出一物,向下招了招手道:“你看!”
雨霧連綿,淵谷下昏暗無光,連傀都快看不清了。薑思氣息急促,恨不得插翅飛過去:“快看那光!那是他隨身攜帶的陣樞,我不會看錯的!快下去,他就在那裡!”
景瀾聞言眉心微擰,握緊手中劍,不動聲色觀察她的神態,道道:“當真?我什麽也沒有看見。”
薑思怔住,高聲道:“你說謊,那分明就是他!”她神情恍惚,喃喃道:“我聽見他在叫我,那是他的聲音,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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