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衛曦的雙眼,她無法斷定對方是否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想法,須臾又道:“至少我是如此。”
衛曦沉默片刻,道:“倘若心意不變,能始終如一,那也是很好的。但人心向來是世間最難測之事。”
她今日所言句句似有所指,墨凐驚異道:“你……”
衛曦乾脆利落地打斷了她的話:“我是早已故去的千年之人,本沒有資格指點你什麽。從今日起,你不必來明宮了,就留在鬥淵閣翻閱藏書,自行修習。那些書中自有真義,遠勝過我平日所講,只需耐心領悟,必有所成。”
也不管墨凐是何反應,她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見,仿佛從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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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凐在鬥淵閣修行,一晃便是兩年過去了。
這兩年之中,她再也沒有見到過衛曦,一個人住在這形如鬼域的海淵之上,唯一能做的事便是修行。
洛元秋對此十分不解:“她們有話為什麽不能好好說清楚?”
“說什麽?”景瀾道,“要衛曦訓斥墨凐一通,點明她的心思,再說徒弟思慕師父有悖人倫?若是這樣,還不如不說,點到為止即可,大家都是聰明人,又怎麽會不明白。把話說的太清楚了,萬一墨凐惱羞成怒想不開了怎麽辦?”
洛元秋坐在桌邊,看著墨凐低頭臨摹一道符,喃喃道:“她可不像是惱羞成怒想不開的樣子。不過她還要在這裡呆上多久,這些閣樓裡的東西她都快要看完了。”
景瀾掐指一算,道:“快了,如果我沒記錯,現在陳國已在魏國的幫助下繞道終南關,攻入了代國。想來無需多少時日,陳國便要毀諾,反攻魏國了。”
洛元秋細想了想,撫掌道:“那墨凐就快要離開這裡了?如此甚好,這地方就像古墓,呆得久了讓人感覺好像已經死了許多年。不過話說回來,不知現在應常懷與趙郅靈又在做什麽。”
景瀾道:“趙郅靈應該還在陳國,至於應常懷……她不是去報師仇了嗎?”
“她成了嗎?”洛元秋托著下巴道,“不會途中出了什麽意外……”
話未說完,身旁的墨凐忽然收起了筆,向門外看去。一道模糊的影子映在地上,墨凐冷冷道:“又是你。”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消息。”衛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陳國已經攻下了代國,如今大軍不退反進,在魏境外暗中集結,你猜他們接下來會有何動作?”
洛元秋與景瀾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想到,事情竟然會發生的這麽快!
墨凐來到門前,見衛鈞坐在石燈上,已不複兩年前所見的樣子。他雙頰削瘦,滿身髒亂,像從什麽地方逃出來一般。滿不在乎地把玩著一把銀鏡,他看也不看墨凐,道:“話我已經帶到了,這便告辭了。”
墨凐道:“是衛曦讓你告訴我的?”
“不,”衛鈞噓了一聲,神秘道:“她是不會讓你知道這件事的。”
墨凐盯著他不語,衛鈞手中銀鏡翻轉了一面,自顧自道:“如果沒有你,她如何能從海眼中獲取力量?她離長生就差最後一步,當然不會輕易放你離開。”
那銀鏡鏡面似乎許久不曾打磨過,仿佛蒙著一層霧氣,只能映出模糊的影子。墨凐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衛鈞懶洋洋道:“我說完了,信不信由你。公主殿下,我不過是看你可憐。我經過魏國時聽說你心系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魏人至今仍牽掛著你呢。你是不知道,魏國現在都亂成了什麽樣子,魏王隻知聽琴師奏曲,民不聊生,想來亡國也不過是一年半載的事了。”
墨凐眼瞳微緊,從齒縫逼出一句:“滾出去!”
衛鈞不以為意,轉動著手裡鏡子道:“說起來衛曦也算得上是一位公主,古越覆滅之後她本有機會離開,卻一直長留於此。你們二人倒是很像,莫非這就是她選了你的原因?她卜卦從未出過錯,想來初見之時就預料到你往後之事。”
說完他哈哈一笑,轉身離去時鏡子光芒一閃,一團霧氣緩緩在鏡中流動起來。
洛元秋脫口道:“那是什麽?”
“是鏡術。”景瀾低聲道,“若是人心有執念妄欲,鏡術能將其放大千百倍,還能在夢中見到種種虛妄之象,長久以往,必成心魔。”
她沒說自己曾深受此術影響,哪怕生出心魔也要在夢中見洛元秋一面。
如今再憶往昔已遠如隔世,那些在絕望中漸漸消沉的日子,明知今生不可待,來生不可求,歷經幾番痛苦掙扎,心灰意冷之後,本以為余生不過行屍走肉般活著。在見到眼前之人,觸碰到她面容的刹那間,盡數化為烏有,心在灰燼間再度跳了起來。
那是夢麽?她想,或許那才是真實,而見到師姐之後的事,才是一場夢。
如果這真是夢,夢中得償所願,牽起摯愛之人的手,誰又願意從夢裡醒來呢?
洛元秋回頭看去,只見墨凐面容微沉,一時還看不出有沒有中鏡術:“……她會夢見什麽?”
景瀾望著深淵下湧動的迷霧,道:“衛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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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執迷
墨凐到底有沒有夢見衛曦洛元秋無從得知,但數月之後,她離開鬥淵閣,重新來到山頂。
衛曦在明宮前撫琴,兩人相隔一座石橋,二載未見,墨凐身形高了不少,衛曦卻是一如從前,與二人初遇時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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