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秋安慰人的本事並不見得有多高,說翻來覆去地說等會要這樣那樣將白玢六叔打得稀裡嘩啦,聽得陳文鶯幾乎呆住了,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白玢,小聲道:“這樣不好吧,那是白玢六叔呀。”
洛元秋淡淡道:“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從他做出決定開始,就已經斬斷塵緣,摒除一切,連同姓名一起舍棄,同時也失去了為人的資格。”
陳文鶯頓時想起那兩人曾說過的話,連忙告訴了洛元秋。白玢聽完後難掩震驚之色,道:“竟然會是這樣!”
洛元秋聽罷倒是十分鎮定,對白玢說:“看來你六叔的事恐怕不是那麽簡單,還需問一問你六嬸,他生前到底煉了些什麽丹藥。那古方他或許也帶回了家中藏起,只是尚未有人發現。”
說話間三人走到銀線的盡頭所在處,洛元秋望著這面牆問陳文鶯:“你說方才此處有個符師?”
陳文鶯點頭道:“對,他肩上還有一隻大公雞,我從未見過那麽大的公雞。”說著還比劃了一番大小。
洛元秋想起曾見自己家院牆上見過的那隻公雞,心想不會這麽巧吧,難道就是那隻雞?
牆後傳來打鬥聲,洛元秋躍上牆頭,拂去頭上的落雪,嗅到一股腥臭難聞的味道。她看見荒草叢生的院子裡,一個頭戴鬥笠的青袍男人正與一個滿身血汙的人纏鬥在一起,不必多說,那人定然是已成活屍的白玢六叔了。
這活屍行動極為靈活,絲毫不像垂老之人。他揮動雙臂的時候似有千鈞之重,逼得青袍男人頻頻後退閃避。
青袍男人手持一柄漆黑泛光的長劍,赫然是把咒劍。這加持了咒法的劍砍在活屍身上,不斷發出錚然聲響,卻好比木枝從堅硬的岩石上劃過,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活屍雙手如鐵器般,揮出時帶起陣陣風,所經之處枯草驚飛,漫天雪花隨風流散。青袍男人持劍相對,掐訣施咒,一柄咒劍被他使得瀏漓頓挫,劍勢如萬鈞雷霆而過,但對那活屍來說,俱是無用。
洛元秋觀望了片刻,心中所想的,卻是方才陳文鶯所說的開印。
她從前所殺的傀大多都是行屍走肉,乃是身死後才被人以藥煉製而成的不腐之屍,真要仔細說起來,其實並不會傷人,不過是四處遊蕩,嚇嚇人罷了。只要尋著脖頸處放血的傷口,砍下他們的頭,就會重新化為一具將腐的屍體。
但隨著追獵越長,越能發現一個問題,這些傀從最初漫無目的隨意行走,逐漸開始能入山捕殺鳥獸。他們仿佛一群凶獸,雖不食血肉,卻一味的殺戮,似乎極為憎惡活著的物類,無論是人還是野獸,皆要將其徹底撕碎。
這一變化的來源,都與開印有莫大乾系。正是在開印之後,傀才有了這般翻天覆地的變化。
洛元秋微微有些出神,感覺衣袍被人拽了拽,低頭看去,原來是陳文鶯,看她口形張合,似乎是在問自己如何了。洛元秋回過神來,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輕聲道:“別跟著我,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
她不等陳文鶯開口,便飛身從牆頭躍下,落在一叢枯草中。青袍男人正欲疾退,但活屍已逼至眼前,雙手如金鐵利爪。他幾次想刺中活屍脖頸出的傷口,奈何活屍速度太快,都被它躲閃避過了。活屍在地上刨出幾道深痕,抬起頭來,露出灰白渾濁的雙眼,猛然起身向他撲去!
洛元秋眼中波瀾不驚,手中現出一柄青色的長劍。雪緩緩飄下,她輕彈劍身,飛身掠至那活屍身後。明淨劍身映出她冷漠的眉眼,洛元秋用劍尖一挑活屍肩頭,一腳踢在他的膝彎處,迫使他半跪在地上。與此同時青光劍甩出,仿佛一道婉轉流光,精準無比地從活屍脖頸下滑過。那活屍踉蹌幾步倒地,傷口處噴出黑血,雙臂垂落,重重倒在地上。
這一幕與她而言並無比熟悉,是曾重複過千百次的了然於心,不必如何刻意,全憑本能出劍。長劍化為青光,纏繞在她的指尖,倏然收隱於掌心之中。
見到那具屍體還算完好,至少不曾身首分離,洛元秋不覺松了口氣,此時她心中所想的,是那女人冰冷的淚水,指尖一碰就如火燎般疼痛。難以想象,這肆虐妄為的活屍原也是備受妻兒愛戴的丈夫,他若是死了,也是會有人真心實意地為他悲慟落淚。不知他生前可曾想過,如今會有一日躺在這白雪紅泥之中,幾乎面目全非,叫人不堪相認。
洛元秋心中泛起些微冷意,不知到時候,這一幕又會在何處於她身上複演。
縱然她再不願去想,但此時此刻,依然免不了感懷自傷。
她面前的青袍男人收劍入鞘,食中二指扶起鬥笠,呼出一口雪白霧氣,開口道:“洛鴻漸是你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
我可以向大家求一下作收嗎小聲,如果不可以也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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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他袍上繡著竹葉,人也如拂風的翠竹般瀟灑。但顧盼之間,卻無形透出種矜貴傲然,一身落拓青袍更顯狂傲不羈。不似玄門中的修士,倒像個浪跡江湖的劍客。男人目光銳利,目不轉視地看著洛元秋。
洛元秋看了看他腰間的那把黑劍,不答反問:“你是咒師?”
男人視線從她右手掠過,見她手指微屈,似有欲發之勢,面上一哂,冷冷道:“不必多慮,昔日洛鴻漸為尋寒山派所遺玉清寶浩多方打探,故而攜師弟司徒秉入長安來,我與他曾有數面之緣,亦有些交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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