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布掀開,露出上面碼放齊整的圓金餅。
“今天是個好日子。”陸漾環顧眾人,輕笑:“我陸家未過門的少夫人重獲自由,值得闔城為她慶祝,京都乃天子之都,陸漾便以這些喜餅換諸位一聲賀。”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祝陸少夫人飛出樊籠,擁抱新生!”
“好,這是你的。”
她親手遞出頗有些分量的金餅,接過金餅的人上嘴咬了咬:“多謝陸少主,多謝陸少夫人!我還有、還有賀詞說,我能繼續嗎?”
他看著金餅眼睛發光。
“好啊。”
他用十句賀詞換來十塊金餅,看得人眼紅。
“該我說了!”另有人走上前推開抱著金餅的人,吉利話如水流出。
一句賀詞換一塊金餅,明顯讀書人更佔便宜,尋常人說幾句肚子裡便沒了存貨,而讀書人腹有詩書,不過是賀聲喜就能得來好多年都掙不來的金子,財神上趕著散財,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長街道路堵塞,裡三層外三層烏泱泱人頭攢動。
人數太多,賀喜的話聽得要磨出繭子,陸漾當街撒金餅,見者有份,可謂豪氣。
所有人擠擠挨挨著匍匐撿金,一條通途讓開,陸家護衛護著少主和準少夫人離開。
“人有一張嘴,或褒或貶其實無需過度在意,你看,只要有利可圖他們就能放下成見,心口不一地讚你、賀你。說你好和說你壞的說不準還是同一波人,都說人言可畏,有時人言也挺可笑的。”
陸漾歪頭看過來:“鳶姐姐,這些人不過人雲亦雲,你莫要放在心上。”
道理桃鳶懂,也知她苦心,好奇問道:“你們財神都是這麽安慰人的?”
“哈哈哈,哪有。”
她不好意思地彎眉:“我比較吝嗇,比不得祖上,一擲千金而已鳶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被祖母和盡歡姐姐知道,會說我這個少主小氣。”
這還是小氣?
那什麽才是大氣?
陸漾得了一種“眼睛離不開鳶姐姐”的病,忽略掉臀部的疼:“以後我的都是你的,鳶姐姐,如果你看不慣那些嘴碎的人高傲,可以用錢買他們低頭。這很好用。”
“像你今天一樣?”
“嗯……也可以比我今天大方一丟丟。”
她用手比劃“一丟丟”。
陽光下年少的女郎眸子裡有光,桃鳶被那光吸引,清清然笑出來,話音一轉:“你那兒不疼了?”
“哎呀!”陸漾看她看得入迷,反應過來嘴裡嗯嗯哼哼:“疼,怎麽不疼,一百杖呢。”
注水的百杖,也是百杖。
桃鳶見不慣她貧嘴的小樣,一巴掌出其不意拍在陸小少主緊實微翹的臀。
啪。
挨打的某人桃花眼瞪圓:“你打我?”
桃鳶眉梢飛揚:“真可愛。”。
桃府,焚琴院。
“夫人,大小姐拿到斷親書了。”
崔玥寫字的手一頓:“好,知道了,下去罷。”
“是,夫人。”
婢子悄聲退下。
滿滿一頁的簪花小楷寫完,崔玥放下狼毫筆,輕揉玉腕。
窗外鳥兒落在枝頭,暫且歇腳,歇息過後一鼓作氣越過高高門牆。
“真好。”她羨慕道:“我的鳶兒,終於飛出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為何要放棄嫡長女的身份,阿爹為她安排了那樣好的親事,她怎麽就學不會妥協?”
桃箏臉色煞白,語無倫次地從床榻爬起,頭腦一陣眩暈。
妙姨娘守了她一夜,滿是憐惜道:“箏兒,都過去了。她不再是桃家人了。”
“不,不,這不一樣,不一樣!這不是我想要的……”
“那什麽才是你想要的?”
桃禛怒喝的聲音傳來,桃箏身子一個戰栗:“阿爹?”
“去祠堂跪著,別讓我說第二遍。”
“禛郎……”
“再敢為她求情,你也滾去祠堂跪著!”
入宮一趟足夠桃禛冷靜下來——他失策了,他不該放桃鳶自由,陸家立場與世家相悖,放虎歸山投入敵營,此乃大忌!
他被桃鳶氣昏頭腦犯下蠢事,此時再後悔,晚矣。
都怪桃箏!
他將怒火和失去女兒的悲哀一股腦發泄在挑起事端的次女頭上,根本不顧她昨日吐血,夜裡又昏迷整晚。
桃箏踉蹌起身,面無血色:“是……爹爹。”
“你給我好好反省,再敢不管不顧闖禍,我不會再縱容你!”
他憤而離去。
房間內妙姨娘看著朝門外走的女兒,心尖陣痛,始怨桃禛寡義薄情,苛待至親骨肉。
那鳥越飛越高,秋日裡的風箏控於人手,掛在樹枝,冷風一吹,跌跌撞撞,搖搖晃晃。
高大的宮牆如沉睡的猛虎,禦書房,李諶拍手稱絕:“好一個舍家斷親,桃大小姐!”
他又笑:“好一個為妻受過,陸小少主。”
大監眼睛笑眯眯,眯成一道線:“這頓打陸少主受得可開心了。”
天子李諶興致勃勃,伸了個懶腰:“這下朕總算能睡個踏實覺了。”
只要陸家還是站在他這邊的陸家,不與世家扯上任何姻親關系,這尊陸地財神還是向著他的。
這親,斷得好!
他扔了手上的禦筆:“你再和朕說說,桃家門是怎麽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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