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他往偏院廂房住下,天明,得到陸家人相送的一包金子離開。
老夫人興奮了一晚沒合眼,到了此時越熬越精神,握著桃鳶的手:“是她,是我的阿乖……”
桃鳶眉眼凝著的冷霜化開,也是笑,哄著老夫人用完早膳又哄她睡下,陸翎牽著妹妹的手蹬蹬蹬跑來:“阿娘!母親要回來了嗎?是真的嗎?!”
“是真的,她要回來了。”
陸綺長這麽大只在紙上見過她的‘母親’,語氣撒嬌:“母親會喜歡阿綺嗎?”
“會的,她一定會喜歡你的。”桃鳶親親她的兩個女兒,陽光照在她滿有光澤的臉龐,當真應了那句話: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精神了三天三夜,還是堆雪看不過去一個勁勸說,要用最好最光鮮的一面迎接少主歸來。
這話入了桃鳶的心,此後桃鳶作息規律,在等待中豐盈她的魂魄,好再次驚豔陸漾的眼。
那晚的事成為陸家嚴格封鎖的秘密。
外人隻以為陸家又要鬧出大動靜,誰成想一晚過去,風平浪靜,惹得好多人稀奇。
轉眼已到五月,先後又有幾封信送來,安穩了陸家上下的心。
“阿姐,母親對你好嗎?”
陸綺抬起頭天真問道。
陸翎騎在木馬上:“其實我也記不得了,但好多人都說母親疼我愛我,阿娘也這樣說,那應該是好罷。等母親回來你就知道啦。”
“哦。”
陸綺繼續撥她的算盤。
時光催人老,時光也催促著奶娃娃成為斷奶的娃娃,陸漾出事時陸翎還小,當然,她現在也不大。
而陸綺……陸綺滿月那日迎來的是母親葬身大海的噩耗,懵懂無知的年歲‘沒’了至親。
人乃父母結合孕育出的生命,隔壁小花是她爹和她娘生的,她和阿姐是母親和阿娘生的,曾祖母說,陸家血脈神異,這是尋常人想要都要不來的機緣。
曾祖母的話她有的聽得懂,有的聽不懂,但是……
陸綺撫摸她的小金算盤,聽姨姥姥說,母親打算盤非常厲害!
陸漾人未至,喜訊先攪得一家子骨肉患得患失。
十幾封信堆在一起,桃鳶睡不著的時候會起來點燈翻看,信的內容無一例外都是“等我回來”。
她忍不住想:這人究竟寫了多少封信?
又是多怕沒人等她?
她想著陸漾的模樣,眼眉彎彎。
等待的間隙洛陽忽然起風雨,六月中旬,李氏僅有的皇孫夭折。
幾月大的小娃娃生下來病歪歪的,靠著靈丹妙藥吊著性命,終歸沒等到國師救援,小小的魂靈便已飄過奈何橋。
喪子之痛加身,卻又在這節骨眼發現太子情有所鍾,太子妃披頭散發擅闖皇帝寢宮,字字泣血狀告皇后娘娘謀害皇孫!
那勢頭,簡直是不往陸盡歡身上撕下一塊肉不罷休!
消息不知被誰傳出來,翌日朝堂彈劾皇后的折子堆起來六尺高!
不出兩日,扛不住朝臣壓力和太子妃撒潑,病弱的李諶下旨奪去皇后輔政之權,暫且幽禁福栩宮,等待徹查。
一朝人上人,一朝階下囚。不外如是。
萬丈高的富貴榮華,隻帝王一句話,釜底抽薪,打回原形。
不脫顏穆爾咬咬牙:“你怎麽還笑得出來?”
出了那樣的事,她原本打算半年不理睬這人,可誰讓這妖後太慘了,沒做過的事偏被人陷害。
“為何不能笑?又不是今日要被殺頭了,腦袋還在脖子上掛著,就要享受,就要高歌。”
“你多得是莫名其妙的大道理。”
她背過身生悶氣。
陸盡歡笑吟吟的:“你肯理我了?不是說這半年都不想和我說一句話,怎麽現在就——”
調笑的話堆在唇邊,看見不脫小公主冷不防發紅的眼眶,她一怔:“好了,不和你說不正經的了,我……”
“你也知道你不正經?狗屁皇后,流氓!”
“……”
這話說得。
翻舊帳有意思嗎?
放在這兩人身上,準翻舊帳確實很有意思。
她姿態妖嬈,一舉一動帶著成熟女人的狐媚:“我是流氓,你是小流氓?”
不脫小公主唰地紅了臉:“你、你胡說什麽?”
“哦,你不是小流氓,那我怎麽會是流氓?”
左不過是幾月前兩人在床榻親著親著廝混到一處,意亂情迷之中她奪了這小公主的處子之身,小公主也是屬狗的,哭唧唧地破了她的身。
一來一回,她以為抵消了。
卻低估了不脫顏穆爾的氣性。
逗得人臉紅脖子紅,陸盡歡滿意地移開眼:“別擔心,是禍躲不過,早晚會有這一出,說起來我還要謝謝那位太子妃。”
“謝她做甚?”
“你猜?”
不脫顏穆爾氣得磨牙,上來一口咬在她肩膀。
……
“我知道了,退下罷。”
桃鳶輕揉發脹的太陽穴。
“少夫人,少夫人!”
“怎的了?”
“有船,有船來了!”
每日都有負責守在港口的人,一旦看見船隻的影子,急忙稟告主家。
前前後後陣仗鬧得不小,人卻不是要等的那人。
但桃鳶照常起身,帶著女兒,攙扶著老夫人,全家往京都最大的港口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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