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瑞是在第二天黃昏的時候才飛回來。
落日西墜,整片天幕明暗交織,仿佛火焰在幽邃的深藍中燃燒,等到烈焰燒盡的時候,隻余下一片如煙灰般的空冷。
黑瑞化作了人的形態,將偵查的消息說出,之後便局促不安地站立著,眼神時不時往花田方向飄。
寧不易和華琢玉面對面地站著,在漫長的沉默中,空氣仿佛也跟著冷凝起來。直到寧不易開口:“二十三個人呐,其中還有兩個機甲戰士,暗汙染程度不明。”棘手的其實並不是“機甲戰士”,而是對方的身份——星盜!廢棄的監獄變成了星盜掠賣人口的窩藏點!
“荒蕪星已經不適合生存了,留下來的是看守者,被星盜團體拋棄了。”華琢玉思索了片刻,轉向了黑瑞,又道,“除了人類,你還看到了獸族?”
黑瑞點點頭:“看不出對方的原形,但是氣息很強橫,應該是獸星的大部落。”那兒不是普通的民眾,黑瑞怕被對方發現,沒敢靠得太近。他想了一會兒,又道,“雙方不是一夥的。”
寧不易從黑瑞的這句話中聽出了幾分火/藥味,淪落到荒蕪星的有星盜、獸族,雙方不和這對她們來說是件好事情。
-
荒星監獄。
夜色如一隻龐大的野獸,無聲無息地將天地吞入腹中。冷峭的風吹過了廢墟的矮牆和窗欞,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鳴嘯聲。燈光如豆,幽幽地照亮了一棟塌了半邊的紅磚瓦小屋。
“他娘的,那邊什麽時候來將我們從這個鬼地方接出去?!”
“安靜,你沒發現你越來越狂躁了嗎?”
“沒有藥物抑製暗汙染,老子能怎麽辦?我就說當初就該跟著王星的那群臭蟲後頭,管他媽的貨物呢!”
“哭什麽哭?老子一腳踹死你!”
“要不是那狗東西砸壞了防護罩,也不至於撐不下去。”
“小聲點,就在隔壁呢。”
……
憤怒的咆哮聲、粗重的喘息聲、嚶嚶的哭泣聲混跡在一處,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刻。
燈光下,一隻蒼白的手正捏著一支藥劑,往地上昏睡的人口中灌。
昏睡的人無意識地哼唧了幾聲,眼皮子也抖了抖。
“靈樞,你總是這麽莽撞。”輕輕的歎氣聲很快就被不遠處的叫罵聲掩蓋了,鳳儀攏了攏蓋在身上的薄毯,眉心的鬱色更濃。
她是追著靈樞出來的,在半道的時候遇見了臭名昭著的流沙星盜團——就是這夥人劫走了鳳萱。在戰鬥中飛船被徹底摧毀,她化為原形借助異能迫降到了最近的一顆星球,運氣不太好,是一顆沒有官方駐扎的荒蕪星。通訊器、光腦在降落的時候損壞了,無法與個人芯片鏈接。獸星那邊大概得到自己跟靈樞失蹤的消息了,可要在漫漫星球中尋找自己,無疑是大海撈針。
不過運氣也不能說壞到底,她沒想到還有生命存在的痕跡,可惜是一群星盜,根本沒有溝通的余地。現在的情況是,那邊的兩個機甲戰士忌憚著自己和靈樞,想方設法地聯系星盜團。如果星盜團降臨了,絕對是巨大的威脅,可也代表著機會,所以她沒有阻攔對方的行動。然而看他們氣急敗壞的模樣,看來是沒有希望了。
“暗汙染逐漸加劇,恐怕要在這裡變成野獸了。”鳳儀苦笑了一聲,輕輕地開口。她的精神和身體狀態都不能支撐她第二次使用異能。至於靈樞——在跟星盜戰鬥的時候,她的身體就暴露在宇宙暗汙染之下,體內的暗汙染程度遠勝過自己,要不然也不會陷入長久的昏睡中。
忽然間門,屋子外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鳳儀眼神一凜,眉眼間門浮現了一抹厲色,大聲地喝問道:“誰?!”
影子在窗外晃動,一個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的中年人咧開了嘴,露出了滿口閃爍著銀光的牙。他的眼神閃爍著,鷹鉤鼻、薄嘴唇,長相猥瑣而又奸詐。他到底是忌憚著鳳儀,沒敢越過了那道窗,只是壓低聲音道:“我們可以合作。”
鳳儀冷笑了一聲:“怎麽?星盜團不肯派飛船來接你們了?”
中年人眼中閃過了一抹狠意,他搓了搓手,彎腰縮脖,自顧自說道:“荒蕪星本來是寧家的,他們撤回去了,但是基地應該還在,也許能在裡頭找出點好東西。”之前是指望著星盜團來接人,才一直龜縮著不願意出去,可現在那邊翻臉了,直接將他們踢了出去,靠著那幫混帳脫險是不可能的了。
鳳儀嗤笑了一聲:“如果只是荒蕪的基地,你們為什麽不敢自己過去?有合作的必要嗎?”
中年人嘿然一笑:“前段時間門檢測出了信號波動,那邊可能有機器人衛兵鎮守。”在有另外一條路的情況下,傻子才會過去冒險,他們這些星盜是見不得光的。
鳳儀向著中年人投了意味深長地一瞥,問道:“你們抓來的那幫人呢?”星盜走私不僅僅是販賣違禁品,不少無辜的人被他們抓住當作貨物。
中年人眼中閃爍著冷酷的光芒:“賣不出好價錢了,留著有什麽用?”普通人被暗汙染侵蝕的速度更快,可能沒有幾天,就會變成怪物了。
鳳儀厭惡這群脫離了文明秩序的星盜,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盱衡厲色道:“滾!”
中年人臉上有幾分不在意和怒意,強行忍了下來,窸窸窣窣地離開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