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陣子和阮茵夢待久了,性子都待得靜了許多。
她提著畫筆笑了一下,轉頭瞥了眼蘇苗苗。
蘇苗苗剛把支腳放穩,她直起身,少女柔嫩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蘭,肌膚紅潤,嗓音清脆,處處都是青春的氣息。
阮茵夢卻不是這樣的,池生腦海中浮現阮茵夢的模樣,成熟女人的韻致與青春期的少女天差地別,像一枚咬一口便汁水四溢的蜜桃。
池生的筆在畫紙上刷刷兩下,畫出來的卻是一枝清高秀致的水仙花。
阮茵夢還像水仙花。
這張畫紙作廢了,池生揭下來,順手揉成一團,想了想,還是舍不得,好好地攤開捋平,夾進了這幾天畫的其他畫裡。
那幾個同學玩夠了,找了一圈,發現還是池生這片視野最好,都紛紛圍了過來。
池生聞到一股清新的青草香和泥土味混合的味道,左右一看,是個男生衣服上不知怎麽蹭了一大片淺綠的青草汁。
男生叫張烈,鋪好了畫紙,正四下張望取景,轉頭看到身旁的池生,道:“我們商量填志願那天去遊樂場玩,你去不去?”
他一說,邊上聽到的人便附和:“一起去,你都脫離組織好久了。”
蘇苗苗還記著剛剛的事呢,咕噥著埋怨道:“她才不去,她嫌我吵。”
池生沒搭理她,想著自己確實太久沒和朋友們一起玩了,便爽快答應道:“行,那填志願那天我和你們一起去學校,填完我們直接去遊樂場。”
她一答應,大家都很高興。
一群少年在池塘邊畫到落日時分,河面上映了一大片如火如荼的晚霞,一輪火一般的紅日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地泛開,遲暮卻燃燒至極致的美。
她們在鄉下待了兩天,回去搭的城鄉公交。
等車時,池生看到路邊有一棵小小的含羞草。
應該是草籽新結出來的單株,莖葉都嫩嫩的,顏色是十分漂亮可愛的嫩綠。
池生眼睛一亮,將手裡的礦泉水倒了,把瓶子對半裁開,挖了泥土填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那棵含羞草連根一起挖了出來,移栽到瓶子裡。
公交車駛進站,揚起半空塵土。
“池生,快點,車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池生站起來,眼睛卻依然看著手中那株小小的含羞草,眼睛裡溢滿了欣喜,她小跑過去,墜在隊伍的最後上了車。
這段是在平城周邊的一個旅行景點拍的。
景點還未開發完全,保留了一部分野蠻瘋長的植物,正好讓梅蘭相中。
劇組租了兩輛大巴車,還有裝拍攝機器用的幾輛貨車。
大張旗鼓的,隻到這地方拍了兩天,便打道回府。
寧稚為了路上多和梅蘭討教,沒乘自己的保姆車,和她一起擠了大巴。
歸途,眾人都有些累了,梅蘭和副導演在後頭商量什麽,寧稚便獨自找了個位置,車子啟動時,演蘇苗苗的那個女孩想要坐到寧稚邊上來,被羊羊及時攔住了。
羊羊去跟後勤討了盒暈車藥,讓寧稚就著水吞下。
“你睡會兒吧。”羊羊覷著她的臉色,一低眼,看到她懷裡抱的含羞草,“我幫你拿。”
含羞草就裝在簡陋的半個礦泉水瓶裡,梅蘭要求逼真,裡邊的泥都是寧稚親手挖的,瓶身上也掛了幾抹濕泥,瞧上去髒兮兮的,卻有一股嬌養在花園裡的植物沒有的生氣蓬勃。
羊羊手已經伸過來了,寧稚抬手擋了一下。
我要親手帶給她。這句話在她心裡響起,話音間帶著欣欣自得的笑意。
分明是池生才有的語氣。
寧稚一個恍惚,周遭的情景仿佛一下變了,變成了一輛十七年前的城鄉公交。
周圍的同學嘰嘰喳喳地講個不停。
蘇苗苗還老喊她,問她這段時間到底幹嘛去了,怎麽老不見人。
她煩死了,小心地抱著含羞草,回頭笑道:“你怎麽管那麽寬呢?”
“阿稚。”羊羊擔憂地叫了她一聲,她臉色實在太難看了。
寧稚從她想象中的情景裡回過神,說:“我自己拿。”
回到平城的片場才剛過中午,不過大家都累了,梅蘭乾脆放了半天假,明天再繼續。
寧稚回了酒店,給江鵬打了個電話,讓他給她安排一個美術老師。
“美術老師?導演要求的嗎?”江鵬疑惑地問道。
不是導演要求的,是寧稚自己想要更深地融入進池生的角色裡。
江鵬沒多問,很快就給她安排了,當晚寧稚就上了一堂油畫課。
第二天,她在片場看到了沈宜之。
外景那場戲沒有她的戲份,她沒跟著一起去。
寧稚兩天沒見她了。
只是短短的兩天,寧稚卻覺得像是過了許久許久。
她望著沈宜之,沈宜之察覺她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她們眼神相遇,卻各自沉默。
這時各組都就就位。
寧稚的心忽然像乘上了童話的熱氣球飄揚了起來,就要開拍了,她所有不敢說不能說的想念與依戀,都能通過池生說給她聽。
池生寫生回來,經過家門而不入,徑直上了三樓敲響了阮茵夢的門。
她來這裡來慣了,輕車熟路,敲響了門,便在外頭等著,眉眼間都是輕快的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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