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結束的時候,主持人拿著台本,笑說:“我們在網絡上搜集了一些觀眾們感興趣的話題想要向各位主創提問。”
問題都特別正兒八經,一個個問下來,大家答得也都特別正經。
問到梅蘭,主持人微微朝向她:“這部電影您不光執導、出資,還獨自操刀了整個劇本的創作,這個重視程度,在您的導演生涯也是第一次——請問,擁有導演經驗対劇本創作是否有所幫助?”
寧稚覺得自己的心像在蕩秋千,主持人的前半段話讓她的心蕩到最高點,講到提問部分,又回落至原點。
真的有哪個觀眾會対劇本創作感興趣嗎。她心想。梅導估計都不必深想,她應対過太多這類場面上的問題。
果然,梅蘭拿過話筒隻思索了一秒,就開了口:“劇本的話……”
講得十分流利,也十分官方,像是某堂編劇指導課程的片段。
主持人面帶笑容地聽她講完,微微低頭瞥了眼台詞卡,程式化的笑容凝滯了一下,但很快 ,職業素養便讓她恢復了笑容,將台詞卡上的問題問了出來:“有網友發現,池生,其實是梅蘭導演的本名——請問您直接用自己的名字作為主角名,是有什麽用意嗎?或者說您是否在這個角色上投射了自己的私人感情?”
寧稚的心又一次懸空,這回不是蕩秋千了,是跳樓機,劇烈地震蕩。
現場有些騷動,不少觀眾拿出手機來,大概是在查詢梅蘭本名池生這條信息是否屬實。
寧稚控制著自己的肢體,沒流露異樣,像其他人那樣,仿佛好奇般朝梅蘭看去,其實快緊張死了。
梅蘭捏著話筒,視線朝底下的觀眾席掃去。
這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許多年來不知多少次,她這樣下意識地看向人群。
希望她會出現。
可是她沒來。
跟過去每一次一樣,她還是沒來。
梅蘭收回目光,有那麽一瞬間,她有種衝動,想要說出來,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故事裡那個池生,她跟阮蔓青,她們曾經是一対。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阮蔓青不會願意她這樣做。
阮蔓青最大的願望是她能不受她的拖累,奔向屬於她的光明前程。
所以她拚盡全力,要成功,要名利,要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高度,按照她的期望活著。
梅蘭抬了抬話筒,舉止得體,像過去幾年每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那樣,用隨意的口吻,笑道:“這個名字湊巧合適。”
現場躁動的聲音平息,觀眾興奮八卦的臉上浮現失望,但沒人意外。在梅蘭開口前,觀眾們都大致有預料,大概會是這樣平淡又穩妥的回答。
交流會結束,這次梅蘭沒有被留在路邊,她坐在車上,開始是看窗外的行人,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就著路燈的光,把每個路人的臉都看清,好像這樣,就能在某一天真的看到那個人似的。
可是今天太累了,她度過了好幾個不眠的夜晚,那總也不知跑到哪裡去的睡意忽然回來了。
她靠著座椅,合著眼睛,在半夢半醒間沉浮。
其實她是喜歡夢境的,有時候運氣好,她可以在夢裡看一看她。
可惜她的運氣總是不佳,十七年下來,夢見的次數少之又少。她漸漸地記不清很多細節,記不清很多她們之間的事,她總疑心這跟她越來越差的睡眠有關。
某一回夜裡,她怎麽都入不了眠,便起身找了紙筆,想把她們的事情記一記,要是以後見了面,她真的忘了,阮蔓青怕是要生氣。
阮蔓青在許多事上都很大方,可是她知道,在愛這件事上,她是很小氣的。她在乎每一個細節,在乎她望向她的每一個眼神,在乎那段她們僅有的回憶。
她知道,因為她也是這樣。
從那天以後,她時不時就拿筆記一記,不知不覺,竟然寫成了一個劇本。
“梅導,您家到了。”司機的聲音把她驚醒。
梅蘭睜眼,外頭大雪又開始下了。
紛紛揚揚,遮擋了視線,四周是漆黑的夜,與暖黃的路燈。
她忽然有種錯覺,仿佛她們從未分離,現在剛下班,她急匆匆地趕回家,阮蔓青一定等急了。
“梅導?”司機以為她沒醒,又叫了一聲。
梅蘭醒過神,回到了現實裡。
她緩緩眨了下眼,思緒突然控制不住。
如果沒有分開,現在會是什麽樣?她會在家裡等她嗎?還是也在外面工作。她們或許會在下班的路上遇到,然後一起回家,路上說一說白天發生的事。
她一定很開心,她其實很愛笑,笑的時候也一定會像以前那樣靠在她肩上。
晚上吃什麽,這麽冷的天熱騰騰的晚飯可不能少。
那就一起做吧。
她們還沒有一起過一個完整的冬天。
梅蘭怔了片刻,想念如過去的每一天,無休無止,她看向前方,眼睛裡有些潮意,唇角卻熟稔地彎起,朝司機道:“辛苦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下了車,走進家門,打開燈。
一室冷清,冷得徹骨。
作者有話要說:
大意了,估算錯誤,可能還有兩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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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冰淇淋可能真的有那位老演員形容的那麽好吃, 因為這麽冷的天,冰淇淋店裡頭居然排滿了人,將一家小小的店鋪擠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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