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替她倒了一杯,側轉過身體,裴芝宜的面容不知道什麽時候這麽顯年紀了,看著陌生,陌生得尹亦白心臟一緊。
裴芝宜欣慰地笑:“我的女兒聰明,很聰明,真的是大人了。”
“一點都不笨。”
“怎麽才誇完就看上去這麽笨了,嗯?”裴芝宜還笑,尹亦
白低聲,“您覺得他認個錯這事就算過去了,不管發生到什麽程度。”
“是啊,小白。”
“三十年。”
“老尹和我談對象到現在三十年了。”
“可能你要講媽媽自私,不顧及你的感受了……”
尹亦白急:“沒有。”
“沒有。”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畢竟那是你的三十年。”
“……我只希望我媽能過得好。”
紅色相繼染上兩個人的眼眶。
“我的好女兒。”裴芝宜歎聲,慈愛地摸她束成高馬尾的長發。
“誒這話您別急著講。”尹亦白不滿地糾正,“整的像我成全你們似的。”
“這也就是您對他還有感情,要是哪一天他還要這樣,或者您不愛了,我可就要不是您的好女兒了。”
裴芝宜被逗笑,“乖乖,你是警察,話不好亂講。”
“我知道……”
“哦!他還知道我是做警察的嗎?還敢做這種不顧道德底線的事?”
裴芝宜笑容逐漸擴大,勸“突然發脾氣”的小家夥“好啦好啦”,心意卻是領到了,盡在兩個人的不言之中。
裴芝宜喚月姨拿來床絨毯,兩人覆著,一起倚靠進沙發靠背裡。
看清澄月色,看側花園的土。
剛買下這棟別墅的那年兩人還國內外分居,整個家只有這園裡的土是尹士儒那年年尾從國外回來的時候親手翻的,那年他穿上了高定襯衫西裝,英語也比光紙上談兵流利許多,舉手投足間門整個人都帶著榮歸故裡的豐神異彩。
終於不用仰仗他人鼻息,不用看嶽丈家臉色,不用讓裴芝宜跟了他尋獨立卻獨立不出個樣子出來,風水輪流轉,好似轉出了他另一種模樣。
唯有襯衫袖子是裴芝宜幫他卷到手肘上方的,一抬眸,他眉宇間門仿佛仍有不墜青雲之志的書生意氣。
兩個人擁吻在一年到頭北市最冷的一天裡,擁吻在不諳世事神捂臉說“羞羞”的女兒面前。
那一年北市暴雪,暴雪封路,年就格外地長。
最冷的那一天如今終究是過去了。
“也許有一天,你老娘我真的對他恨
之入骨了……”
“就會像很多故事裡寫的那樣,敢愛敢恨,瀟瀟灑灑地放手,不相信他說還有感情分開就會受不了的鬼話,真正一個人也能完整地活下去。”
一瓶灰皮諾見底,裴芝宜對著空中不知道誰說。
尹亦白側頭看了她一眼,熟悉又陌生,心疼也慨歎。
幾十年長在心上的人,這屋裡多出來的每一樣物品的價值都好像她在做一種標記,她對他說:“老尹,我們真的能做到。”
“我們真的做到了。”
拋去像生生剜掉這塊肉,作為女兒,她理解,她理解。
她不過問細節,也就不應這一段虛無縹緲的話。
結果如何,或許只有月色知道答案。
月姨來送酒,問要不要替尹亦白煮點甜羹,想了想,她說和裴芝宜喝一樣的就行。
有終於說出口今晚如釋重負的情緒下酒,饒裴芝宜也是半醉,她瞭了自己女兒一眼,笑了下。
“你不常喝酒,跟安怡小妤她們一起也不喝,是不是特意陪我才會這樣啊?~”
正為這事心情複雜,尹亦白一怔,裴芝宜笑她:“老實交代吧,今天回來幹嘛的?”
“我…”
“可別說是專程來看我的啊,看樣子就不像。”
“老狐狸啊你。”尹亦白撇嘴。
“惱羞成怒啦,那怨不得我哦,只能怪小狐狸修為不夠咯。”
“說吧,哪家小公狐狸把我家寶貝勾到手啦?”
“又不帶回來給我見見,連個照片都不給我看,還讓你自己來和我講?”
“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個年代了,媽。”
“退一步講你們那時候談個對象還要上門提親啊?”尹亦白急了,微醺著一張小臉反駁,“哪年都自由戀愛了,這點您不能這麽迂腐好吧?非得要人家見您才成啊。”
這就護上犢子啦?
裴芝宜心裡想想,就沒說出口了,尹亦白難得像個小炮仗似的,程度可見一斑,她心裡既高興又心酸。
“再說了……”尹亦白低著頭,攪著手裡布料,小小聲嘟囔,“您怎麽就覺得一定是公狐狸了…”
不對,什麽狐狸不狐狸啊…
…
尹亦白搖搖頭,清醒點,在約莫是凌晨兩三點的樣子努力睜開眼睛,跟裴芝宜確認:“您之前說隨意我談什麽樣的人,還作數嗎?”
她原本就是記錄好了今天是“狗狗出擊勇破櫃門”的日子,做了好幾天的心理建設,又自我催眠了一路說要不緊張,這會坐在裴芝宜身邊她快呼吸不過來了。
裴芝宜有一會沒話,尹亦白起身戰術性倒酒喝,兩手捂著頰側降低溫度。
突然,身後裴芝宜:“哦…”
尹亦白心一驚,手握緊杯腳,腦袋裡瘋狂思考接下來要怎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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