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姠之也沒有長大,還是總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想要在意的人多管管她,多看看她。
“你看到剛才多少人在偷摸看沒?還有人悄悄錄視頻,那手機豎著舉在肚子這,就這,她以為我沒看見呢。”彭姠之眨眨眼,又低下頭,自嘲地笑。
那錄視頻的還是三聲的小蘿卜,平時管她叫彭導叫得可甜了。
“你客觀說,要是你不認識我,剛才那樣子,我和李喬,誰更丟人?”彭姠之望著她。
本以為紀鳴橙不會說話,但她喝了一口酒,說:“李喬。”
彭姠之突然就笑了,打她一把:“你有病啊?”
“?”
“我問你這句話,是要你真的去對比嗎?不是想你哄我,說我一點兒都不丟人嗎?”
是這樣嗎?紀鳴橙蹙眉。
算了。彭姠之搖搖頭,又咕咚喝下一大口啤酒,鼓著腮幫子咽下去,跟吞石塊似的:“我也知道我丟人,誰不知道啊。”
她打個酒嗝:“但我忍不住。你知道嗎,一開始他跟我提分手,我竟然還纏著他,又哭又鬧的,我那時就不甘心,當年多傻缺啊,都想好要跟他結婚了,我還跟周泠炫耀呢,我說,我訂婚得去北海道吧,不知道,到時候看李喬。”
“不過死纏爛打那時候,也不見得多喜歡他,就覺得可惜。”
“好賴三年呢。”
但多少女人是這樣啊,為了可惜那短短幾年的付出,錯把慣性當愛情,咬牙三年又三年,最後熬到五六十歲,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才在憶往昔的時候說一句:“你媽我當年就是瞎了眼。”
“分了以後,我就越想越氣,越想越氣,一邊挺看不上他的,一邊挺看不上那時候的我的。”
彭姠之的語氣裡有莫名的回避,灌口酒。
“我就想,懟他一頓,沒準我就解氣了。”
“其實我也知道在人家婚禮上鬧事,挺不好的。”
彭姠之抱著膝蓋,卷發不精神了,亂糟糟的,電影裡的人在敲鑼打鼓辦喜事,彭姠之拎著酒瓶子,白著嘴唇像在參加葬禮。
她以並不體面的方式,給自己最長的一段感情封棺定論,她覺得自己像被分離成了兩個,一個嘴上不饒人,一個冷眼站在旁邊,看李喬的笑話。
也看她自己的笑話。
彭姠之的大紅色魚尾裙上被酒打濕了,甚至還有一點吃麻辣燙時甩上的油點子,這條裙子很貴很貴,平常她都舍不得穿,今天把它坐得皺皺的,糟蹋它讓她有那麽一點兒快感。
紀鳴橙不勝酒力,臉頰緋紅,拉住她的手腕,輕聲說:“去洗澡吧?”
彭姠之賴在她懷裡,紀鳴橙很香,哪怕染上酒味也很香。
“我幫你放水。”紀鳴橙說。
“好好好,你幫我放水。”彭姠之端個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紀鳴橙卷起袖口給她放水,紀鳴橙俯身摸著水溫,然後直起身沒有動彈,好像也在發呆。
等水差不多,她轉過頭,彭姠之已經把自己脫了個精光。
還算清醒地走進池裡,說:“有點冷,你出去的時候,幫我關上門吧,謝謝。”
很難得地說謝謝,頭髮打濕了一半,讓她看起來半是囂張,半是溫順,半是強勢,半是可憐。
“嗯。”紀鳴橙帶上門。
第47章
洗完澡出來,紀鳴橙已經坐在床邊等她了,她換上了睡衣,頭髮也吹到半乾,吹風機的電源沒拔,在等彭姠之進來。
拿著手機打開微信,點開一朵荷花的頭像,她開始打字。
“媽,可能我們都猜錯了。”
她不喜歡我,一點都沒有。
本來我以為有,但我又一次看到她因為別人在我面前那麽難過,她好像沒有在乎我的想法,我們親過,抱過,也做過我從來不會跟別人做的事情。
但她沒有絲毫在意,我聽到那些話時,應該用什麽立場來勸慰她。
可能我們都猜錯了。
紀鳴橙望著閃爍的光標,直線跳了十來下,然後按住刪除鍵,把未發送的話刪掉。
本來這些話,也沒有得到過面世的許可。
浴室門開了,有清晰的腳步聲。彭姠之喝啤酒向來清醒得快,也就是脹肚子,上完幾次廁所又是一條好彭,於是進臥室時,已經能繼續婀娜多姿地走直線,還跑到客廳想要續攤兒。
她很講禮貌,不願意汙染紀鳴橙的房間,但紀鳴橙跟她說,進來喝吧。
喝完如果頭暈可以直接睡覺。
要不如果癱在沙發上,她可能很難弄進來。
彭姠之從善如流地進來,坐到床邊擦頭髮,胡亂擼幾下吹乾,然後拿起啤酒對瓶吹。
她穿睡衣的時候最為乖巧,袖口甚至還起球,卸妝之後眼睛就淡了,雙眼皮很開,睫毛又淺,美瞳也摘掉,眸子就像褪了色,無神,恍惚,還有一點清純,像大學生那樣。
但她對瓶吹的動作很社會,喉嚨一下一下吞咽,像跟人競賽似的。
紀鳴橙蓋著薄被躺下。
彭姠之問她:“你今天不看書嗎?”
“不看了。”看不進去。
“那,要不我還是去外邊兒吧,是不是會吵著你啊。”彭姠之站起來,她心裡又難受了,像北漂了十幾年還買不起房的那種難受,跟哪都被嫌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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