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鳴橙看看月光下,折射出隱約人影的鏡片,再抬眼望向彭姠之:“你的夜盲症,現在好了嗎?”
“夜盲症?”彭姠之一怔。
“對,以前你發過一條微博,說你有夜盲症,晚上回家那條小巷的燈又是壞的,一個月摔了三次,問你家新房子什麽時候才裝修好,能從舊小區搬出去。”
——啊啊啊啊,煩死了!!!房子到底為什麽要裝修這麽久啊,我隻想住有路燈的小區,怎麽就這麽難,夜盲症患者傷不起啊!!!大哭. jpg
彭姠之本來沒什麽印象了,聽她這麽說,仔細回憶:“我們家搬到新小區,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這條微博我都沒印象了。其實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我有沒有夜盲症,我就是看電視,覺得這個名詞很高級,我晚上又確實不怎麽看得見,就用了。”
“是不是,聽著還挺孱弱的?”彭姠之吸吸鼻子,看著她。
紀鳴橙笑了,搖搖頭,她就知道,她就該知道。
“那你的飛蚊症呢?是真的有嗎?”
“這個是真的,”彭姠之趕緊說,“我高中的時候就有了,但應該是生理性的,不是病理性的,不嚴重,就是偶爾能看到小黑點兒。”
她不太懂紀鳴橙為什麽跟她說這個,又和套路有什麽關系,總不能這些病是她下的毒吧?她咬咬嘴唇,問紀鳴橙:“為什麽說這個啊?”
聲音啞啞的,剛哭過的關系。
“因為,”面前樸素而乾淨的姑娘用眼光克制地撫摸她,“我喜歡你很久了,很久很久。”
“嗡”地一聲,彭姠之好像聽到了自己心裡撞鍾的時候,一根古老而粗壯的樹木往她心臟中央一杵,打得她幾乎想要悶哼出聲,第一反應不是疼,而是詫異,自己的心臟怎麽這麽大,能夠容忍這樣意料之外的力度,能夠牢牢包裹住那根撞鍾的外來者,以無邊無際的酸澀回饋它。
沒有激動,沒有震驚,只不過鼻尖麻了一下,然後就是淡淡的脹痛,像是睡眠不足。
彭姠之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令她的音量也不自覺回收了,像斂著呼吸一樣:“你這,什麽意思?”
“什麽時候?”
“為什麽啊?”
她不知道,她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呢?腦子裡開始鈍鈍地回憶,仔細地回憶,可是和紀鳴橙的交集真的就那麽點兒,三兩下就掏了個乾淨。
心臟開始複蘇,這才後知後覺地跳起來,讓她有點難受了,不敢再想了,她好喜歡好喜歡的人,暗戀她?而且,暗戀了很久,很久,是嗎?
她可以這樣理解嗎?
紀鳴橙平靜而溫軟的目光告訴她,可以。
甚至可以理解得,更深厚一點。
紀鳴橙垂下眼,看著彭姠之無措蜷縮的手指,伸過去,輕輕地握住。
她和彭姠之的交集,也稱得上不太美麗的誤會。
當年她還在上學,被一位學妹帶著進入網配圈,原本只是玩票,但有一個真情粉絲對她說了五個月的早安,她堅持了下來,她們沒有說過多的話,有時候這個粉絲會對配音表演發表一些點評,好像還有一點點專業度。
五個月的早安戛然而止,紀鳴橙在斷掉的第一天就發現了,然後點進去那個微博帳號,顯示微博帳戶狀態異常,無法查看。
她問身邊的同學,這是什麽意思?同學說,就是號被炸了,可能在網上罵人什麽的。
失落有一點,但不多,遺憾也有一點,因為她還沒有跟這位朋友,好好地打過一次招呼。
懷揣著這一點點不算執念的執念,又加上對配音表演的愛好,她正式走上這條路,自然而然地,在跑棚的工作中認識了彭姠之。
第一印象不是太好,因為這樣的女孩兒幾乎算是紀鳴橙的反義詞,張揚、高調、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笑起來是“蛤蛤蛤蛤”的蛤蟆聲音,有時候還會有一點馬叫。
轉折點出現在某次的聊天中,聽另一位同事問她,說,你這個微博好新啊,是為了出道新注冊的嗎?這麽有形象管理意識,你這是篤定自己要紅啊?
彭姠之很無奈地說,什麽呀。她之前有個用了兩三年的號,因為懟人被舉報炸了,要不她也不會換號。
聽到“炸號”這兩個字,紀鳴橙的DNA動了,突然想起來,那個ID叫做“想之不盡”。
想之,姠之,彭……姠之。
年輕而靦腆的紀鳴橙有一點激動,但同時又奇怪,跟自己打了五個月的招呼,也知道她是紀鳴橙,如果真的是彭姠之,怎麽她完全把自己當陌生人呢?
正思索要不要開口確認,又聽彭姠之說,嗐,炸了也好,那號上有太多黑歷史了,還有我追星啥的呢,你說的也是哈,我萬一紅了呢,還省得清理了。
紀鳴橙收回探出的身子,眨眨眼,是這樣嗎?她覺得當時的“追星”,是不願提及的“黑歷史”?
不想打擾她,紀鳴橙自然也沒有前去相認,但對彭姠之的注意從那時起便開始了。
偶爾進去刷她的微博,她也習慣在早上到微博打卡,發一個“早上好”。
有時說“堵死我得了”。
有時是“811的雞肉飯團也太好吃了,我一口氣可以吃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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