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鳴橙沒有喊,但下車時,她熟練地把頭盔摘下來,臉色慘白,望著手裡的頭盔,突然笑了。
彭姠之載過很多人騎機車,但沒有一個是紀鳴橙這樣的反應,安靜,包容,嘴唇都褪色了,眼裡還有一點生理性的波光,然而她望著頭盔淡淡地微笑。
彭姠之就覺得,她把自己的摩托車也變慢了,把澎湃的心臟也變慢了,但她沒有很反感。
於是她突然發現,“過時”這個詞,有時候也意味著,不會被時間要求和束縛,對嗎?
紀鳴橙是一個過時的人,也是一個時間之外的人。
她有自己的一套規則,挺奇妙的。
不過這仍舊不妨礙彭姠之致力於把紀鳴橙打扮得潮一點。彭姠之很愛網購,想著人也沒收她房租,就也順便給她海淘兩身,紀鳴橙是典型的薄身材,穿什麽都很好看,而且側面更好看,彭姠之看她試著試著,就有點酸。
“你腰好細。”她撇撇嘴說。
紀鳴橙從鏡子裡回望她。
“你也……”她斟酌著說,“你的身材也挺不錯的。”
“嗯?”彭姠之抬頭,看一眼自己身上寬大的家居服:“你怎知道的?”
“你偷偷觀察我。”湊近紀鳴橙,從鏡子裡控訴她。
“沒有。”
“怎麽沒有,我這會兒穿著套頭衫呢,你怎麽知道我身材好,肯定我穿別的的時候,你偷偷看我了,想不到你是這種人啊,看著什麽也不在乎,其實都在暗中觀察。”
紀鳴橙不打算接她的話了,俯身疊衣服。
“你覺得我身材哪最好?其實我胸還挺大的,你注意過嗎?”彭姠之半躺在床上,兩手向後撐著,卷發晃晃悠悠的。
“沒有。”
“那你是覺得哪好?我腿好看嗎?我腿長其實還行。”踢著拖鞋,繃繃腳尖。
“如果我不說,你打算一直這樣展示下去嗎?”紀鳴橙保持著彎腰的姿勢,但突然側臉看向她。
頭勾得低,有點近,仿佛欺身在彭姠之上方,氣氛突然就微妙了,空氣像是忘了譜的琴曲,停了四分之一拍,再停二分之一拍。
然後是一個全拍。
紀鳴橙直起身子,把衣服抱進衣櫃,說:“都挺不錯的。”
彭姠之心裡的琴曲又傾瀉而出,流暢而優美。
她皺皺眉頭,心裡警鈴大作,這種感覺她特麽的太熟了,熟到,它一出現,就能被輕易定義。
彭姠之驅逐式地搖搖頭,像是聽了個恐怖故事。
第24章
不會吧……
怎麽可能啊?彭姠之貴為地球上最後一個直女,在百合圈遊了多少年都隻關心自己游泳的姿勢,被多少青春少女追著趕著喊老婆都不為所動。怎麽可能小牙醫鉗子裡翻船啊?
彎是不可能彎的,彭姠之不恐同,但她恐自己同。
她是這麽想的,彭姠之,抓馬,女同性戀,抓馬,女同性戀彭姠之,抓一群馬。
為了維護馬群的生存狀況,她也得直著進棺材。
她起身,看見紀鳴橙在廚房衝咖啡,笑死,她連個膠囊咖啡機都沒有,還自己抖著小塑料袋調速溶的,穿著彭姠之的老父親有同款的深灰色羊毛開衫,半扎發一半在前一半在後,眼鏡也不是挺抬氣質的金絲,而是銀灰色細框,樸素得連個款式都談不出來。
呵,彭姠之扒拉著門框嘲笑自己,身邊多少姬圈天菜啊?你看傳說中的清冷禦姐蘇唱,流行的年下甜妹攻向挽,成熟迷人的蘇受晁新,括號,自帶小包子版,哪怕想體驗一下柴米油鹽,那還有於舟這個選項呢。
當年,她也沒想撬蘇唱的牆角啊。
所以自己剛才是抽了哪門子瘋,覺得心動了那麽,一咪咪呢?
她摸著下巴,再仔仔細細打量紀鳴橙,她端起純白色咖啡杯,看不那麽燙了,便抿一小口,纖長的脖子微微抽動,再往下是不大不小的胸部,挺翹的線條很好看,沒有太靠上像擠得慌,也沒有位置低到似下垂,總之她沒見過有人連胸都長得這麽從容。
紀鳴橙聽見動靜,放下咖啡杯端在腹前,略轉頭看她一眼。
靠,抓個現行。
彭姠之趕緊閃身躲回去,貼到牆上,覺得自己好猥瑣啊,趴在門邊研究人家的胸。踮起腳尖從牆上橫著挪回去,鑽進次臥,把自己蒙到被子裡。
蒙得頭暈腦脹,喘不過氣,她才冷靜下來。
其實也正常,她對自己說。因為她特別容易心動,也特別慕強。以前是沒有把紀鳴橙放在眼裡,但現在接二連三地發現了人家的過人之處,比如拔牙技術高超,哄睡能力一流,處事不驚穩如老狗,偶爾笑起來又好像在化冰……
打住。
彭姠之翻身坐起來,拿過床邊的礦泉水瓶子,一邊無意識地啃瓶蓋兒,一邊給自己診斷。
結論一,她就是太花癡了,結論二,單身太久,寡瘋了。
心懷鬼胎地出屋遛半圈,清兩下嗓子,擰開瓶蓋喝一口水,問紀鳴橙:“你寫完論文,我們就出去,是吧?”
“嗯。”紀鳴橙端著咖啡進書房。
看都沒看她,彭姠之恨她一下,自己剛才好歹還糾結了五分鍾呢。
不過誰叫彭姠之是姐,姐當然要大發慈悲地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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