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一點感冒,頭疼。”紀鳴橙帶著鼻音說。
“那怎麽不去醫院?”彭姠之坐下來,自然而然地把手貼到紀鳴橙的額頭上,還好,沒有發燒。
又看一眼她的床頭櫃,竟然是礦泉水。她的媽心一下子上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就見不得紀鳴橙喝礦泉水,於是站起來去廚房,涮了涮她的保溫杯,給她倒一杯溫水,再端進來。
“喝了。”
紀鳴橙接過來,低頭慢吞吞地喝。
“吃飯了嗎?”彭姠之又問她。
紀鳴橙一頓,搖頭。
“你等著,我給你下個面,吃酸辣的嗎,開胃。”彭姠之又想挽袖子。
紀鳴橙卻拉住她:“我不想吃。”
把保溫杯放一邊,她平靜地看著彭姠之。
這個眼神彭姠之很熟悉,紀鳴橙有事想跟她談,而且是大事。
其實紀鳴橙很倔,要是她認定的事,連彭姠之都改變不了。於是彭姠之暫時收起心裡七上八下的桶,坐到床邊,順手給她把被子一捋,問:“你給我發的微信,是……”
考慮好了是嗎?她也覺得,她倆不太合適了。
冷了一段時間之後,發現彭姠之也沒有好到得非這個人不可,尤其是對於她這種前途大好,一片光明的青年醫生來說。
“我離職了。”紀鳴橙打斷她,說。
?
天旋地轉,彭姠之心裡無異於在地震,原來收到過於震驚的消息,大腦真的會宕機,跟拖了個舊機器似的,哢嚓哢嚓,每一寸骨頭連接的地方都讓人難受。
“你被騷擾了,是嗎?”彭姠之感到自己血直衝腦門,但四肢卻涼了下來,控制不住地發抖。
紀鳴橙這次沒有否認,她坐得更直了一點,說:“是。”
“靠。”彭姠之要哭了,她哽咽著罵了一句。
紀鳴橙柔順的黑發垂在耳邊,想了想,說:“應該不是你的粉絲,好像是我一個比較偏執的黑粉,認為我不應該在體制內搞同性戀之類的,是不良價值導向,寫了舉報信到醫院,還每天打電話。”
“其實醫院不太管我們的私人生活,但他嚴重影響了我們的辦公效率,堵塞病患谘詢通道。”
“後來我學校的郵箱也收到了。”
“不是,”彭姠之急了,“你跟他們說啊,跟他們說不是真的,那黑粉誇大其詞,讓他們把他拉黑,屏蔽,你解釋啊。”
紀鳴橙白著臉反問她:“不是真的嗎?”
“我跟你,不是真的嗎?”
彭姠之欲言又止,轉過頭去看著衣櫃,罵一句:“瘋子!”
想了想,她又問紀鳴橙:“就因為這個,他們就把你開了?你是棟梁之材啊,高材生啊,你還組織科研項目,怎麽能說開就開了呢?你們單位沒事吧?”
靠,氣得她話都說不清楚了,恨不得擼袖子找他們去。
“不是,醫院勸我休息一段時間,我自動離職的。”
“沒辦法呆下去了。”紀鳴橙低頭,小聲說。
彭姠之“嘖”一聲,仰頭望天,又歎一口氣,眉毛要擰成麻花了:“別人是瘋的,你也瘋了,怎麽都要苟著啊,那些人能鬧到什麽時候,讓你歇著你就歇著唄,等風頭過了再回去,三甲醫院啊,編制啊,你媽得罵死你!”
要不是紀鳴橙還病著,她真的想把她拎起來送回去。
但其實她也理解,像紀鳴橙這種姑娘,從小到大都是第一名,驕傲程度也是第一名,讓她在醫院受人指指點點,可能比逼她離職更難受。
紀鳴橙不在意二次元的紛爭,這應該說明,她更注重三次元,更難以承受三次元活人的輿論壓力。
彭姠之咬著嘴唇想了會兒,問她:“所以你要跟我分手是吧?你要是跟我分手,能回去嗎?”
紀鳴橙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問得很小心,大氣不敢出的樣子,好像在說,她不在意自己被分手,隻想問紀鳴橙還有沒有回醫院的可能。
從沒聽過這樣的語氣,微弱地,有力地尋求一個希望。
紀鳴橙搖頭。
“搖頭什麽意思?不行?”彭姠之又深深吸一口氣,“那咱們去別的醫院,你這麽好的人才,分分鍾被人搶了。”
紀鳴橙思索著說:“我們圈子也很小的。”
意思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很難再有編制了。
“我跟你提分手,原因和微信裡說的一樣。我那天想當然了。”紀鳴橙淡淡一笑。
原來沒有事業,真的底氣不足,真的四顧茫然,真的會自我否定,真的會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讓對方幸福。
“其實這段時間我在想,我們不一定要在一起的,你自己生活也很開心,或許,我們做朋友,也很開心。”她的嗓子更啞了,後半截有點說不出口。
“沒有啊,我自己生活哪開心了。”彭姠之難過死了,垂頭看著自己的拖鞋,差點又守著紀鳴橙哭。
想抬頭讓她再想想辦法,看見紀鳴橙掖了掖嘴角,微微下撇,又收回來。
“你怎麽了?難受?”
“嗯,頭疼。”紀鳴橙眨眨眼。
“你別急,你先別急,”彭姠之用手搓了兩下自己不太清醒的臉,又把頭髮捋到後面去,“咱們先一樣一樣來,先解決這個生病的事兒,我現在也沒心思做飯了,給你定個外賣吧,你睡會兒,我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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