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開了一家超市,樓上樓下二十幾排貨架的那種,阿芸雜貨鋪就顯得分外淒涼。
老板娘彭芸習慣坐在門口,抓一把敞口塑料袋裡的炒瓜子,咯吱咯吱地嗑。
這大白天的,對面怎還開那麽多燈呢?不要錢的?
她的雜貨鋪冬天6點開燈,夏天7點開燈,提前十分鍾都是要她的命。
山寨手機淒厲地叫起來,青天白日扯著嗓子就開唱,彭芸懶洋洋地靠過去,沒沾過口水的無名指按下免提:“喂!張哥!”
“芸姐,送兩件啤酒上來哈。”張哥喊她。
“曉得了。”彭芸掛斷電話,掏出桌上的記帳本劃拉兩下,然後頭也不回地對著外面喊:“摩的,兩件啤酒,二小路張大強家,五塊,乾不乾?”
沒人應。
彭芸轉頭,剛剛還在路邊攬客的摩托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走了,門口一個小姑娘,愣愣地看著她。
她騎在三輪上,因為是上坡,還很吃力地站起來蹬,三輪後方是一個流動攤位,紅底白字招牌寫著“烤串”兩個大字,炭火還在燒,上面有兩串快烤焦了的土豆,看起來是從別的攤位裡挪過來的。
“五塊啊?”她問。
她看起來很年輕,像個大學生的樣子,頭髮綁在腦後,戴著一對很有書卷氣的眼鏡,修身的格子襯衫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怎麽看都不像賣燒烤的。
聲音好聽得很,跟電影裡的似的。
彭芸說:“我喊摩的,你?”
“我也可以送貨,”小姑娘說,“是不是五塊?”
“啊,是。”彭芸愣愣地呸一口瓜子,再呸一下,嘴邊還有一個瓜子殼,她伸手撓下去,又問:“張大強家你知道麽?”
“知道。”
小姑娘從三輪車上下來,停在路邊,彎腰熟練地把攤位卸下,只剩個運貨的拉箱。她走到小賣部門口,問彭芸:“是這兩箱麽?”
“是,要幫忙不?”彭芸拿著雜志扇風。
“不用。”小姑娘把啤酒往膝蓋上一掂,一咬牙就抬上了三輪。
“可以啊,妹子。”彭芸裝模做樣地也用雜志給她扇了扇風。
小姑娘又搬了一箱,然後站在三輪邊擦汗:“先給錢。”
“妹子,”彭芸悠著脖子說,“你拿了我的酒,又拿了我的錢,要是你跑了,我找誰去呀。”
她說著,朝微微喘氣的小姑娘努努嘴,示意她把襯衣扣子扣上。
剛剛搬運的動作太大,胸前崩開兩顆,能看到她裡面乳白色的胸罩,棉的,沒有海綿,嘖。
彭芸有個癖好,喜歡買好看的胸罩,她的胸長得好看,每次洗澡脫衣服的時候都要挺胸欣賞一番,這小姑娘的胸罩嘛,她看一眼就知道,攤子上買的,十塊錢三件,和內褲可以打包買。
小姑娘埋頭把衣服扣起來,脖子上還是汗涔涔的,她又用手背抹一把脖子,說:“我叫紀晴晴,電話是12825273466,你記一下。”
“12……”彭芸拿出記帳本,“12……”
“128。”紀晴晴湊過來,彭芸聞到了她汗裡帶的肥皂香。
“2527,3466。”她反手把頭髮又扎一遍,一面圈一面說。
“好嘛,五塊。”彭芸把圓珠筆一扔,從盒子裡掏出五塊錢給她。
紀晴晴接過去仔細看:“這個補過的,換一張。”
“哎呀,煩。”彭芸埋下頭,在盒子裡又薅了薅,換一張嶄新的,手在上面一彈,“可以了嘛?”
“謝謝姐。”紀晴晴收在兜裡,往外走,蹬上三輪車,叮鈴鈴地騎走了。
小姑娘還是乖,那些打摩的才不會說謝謝姐,搬貨的時候還總陰一句陽一句的,說哪家哪家都漲價了,現在五塊是不可能送兩條街的。
“屁話多,我看你兩個手是嘴動的。”彭芸總是叉腰懟他們。
她扇著雜志,又坐下來,抬眼一看,晚霞又來了。
她探探身子,看看街口紀晴晴的背影,騎得歪歪扭扭的,一吃力就站起來蹬,也不曉得會不會把她的啤酒給碎了。
要真砸了,非得讓她賠不可,彭芸翹起二郎腿。
半小時後,紀晴晴才回來,一身酒氣,混著一身汗,彭芸兩眼一瞄,站起來:“怎這麽久啊?沒找著路?酒碎了?”
紀晴晴把車停路邊,心力交瘁:“張哥在辦酒。”
“是辦酒嘛,才送啤酒的呀。”
“張哥讓我幫忙開酒。”
“可以開,以前我送上門也幫忙開,不收錢。”
“我不會。”
“哈?”彭芸打量她,開酒都不會,“那你怎開的?”
“我用牙咬。”
“噗,”彭芸樂不可支,“張哥沒說你?”
“我悄悄咬。”
“那你牙還好伐?”
紀晴晴伸出食指,往自己腮幫子處戳一戳:“還可以。”
“如果牙松了,能不能加兩塊錢?”她抬眼,看看彭芸。
她的睫毛很濃密,又松又軟,跟獅子狗似的,唇紅齒白,嘴上還隱隱帶著酒氣,說完,又咬了咬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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