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黎溫細腰,殷君寧後退一步,從兜內掏出絲帕。擦拭滴血的耳垂,她狀似戲謔的試探:“這是你最近新學的碰瓷招式?”
出乎意料的,黎溫沒反駁。
沒有心情與殷菩薩玩你來我往回想試探。
她直勾勾対上殷君寧的視線,乾脆利落承認錯誤:“抱歉,剛才……認錯人了。”
殷君寧不習慣的愣一愣,隨後啞然失笑。
樓梯徒然從四樓斷裂開。
頭頂“轟隆”巨響給人當頭棒喝,危機不給人留下絲毫細想的余地,黎溫的身體沒有牆面支撐,開始隨著樓梯斷裂,失去支撐,東搖西擺。
這個瞬間,鋪天蓋地的恐慌兜頭而來。
就在身體逐漸無法承受洪流泥漿衝刷之時,殷君寧撈了一把黎溫。
黎溫的耳朵被石塊落地砸的嗡嗡作響,殷君寧的反應速度顯然比她快一拍,似乎之前應対過泥石流帶來的災難,她抬腳果斷踹碎面前的玻璃窗。
行動敏捷跳到二樓窗台上,根本不像是患上重病的嬌弱枕頭公主。
黎溫沒空探查真偽,下一秒,殷君寧朝自己遞過來一雙手。
“上來,再晚來不及了。”
女人臉上沾滿泥漿,已經沒有殷家大小姐身上任何溫婉體面高貴優雅的光環。
此刻像是泥人似的下蹲在窗欄,一隻手寬的台階很快也會被泥漿衝刷掉落。
黎溫跳上去明明會加重沉重負擔,面前的這雙手卻救了自己三次。
四下無人,対方分明不需要裝出善良的面具舍己為人,明明她自己也是有病纏身,隨時嗝屁的枕頭公主,危急時刻卻不知怎麽想的沒有舍棄黎溫。
泥漿沒過膝蓋,迅速往大腿根蔓延,深陷泥淖的恐懼沒有給黎溫細想的時間,她望著面前女人烏濃長發裡裹挾的泥水,鬼使神差,不經考慮的拍掉殷君寧的手。
在対方惱怒的目光中,黎溫緩勾唇,雙手撐住台階,長腿借助牆壁的力量,嘗試著將身體往上抬。
窗台巴掌大小台階搖搖欲墜,殷君寧的手指懸在半空,下一秒在收回之前,猛地被黎溫交握住,十指緊緊相扣。
兩人一上一下的距離対視,黎溫懶洋洋掀開眼皮,催促她:“愣著幹什麽,拉我啊。上回你驢我的事情扯平了。”
四目相対。
“還有,今天這事,謝謝。”黎溫瞥開視線。
殷君寧半響找回自己的聲音,女孩子側著臉,那張酷拽的臉蛋凹陷一彎酒窩,內盛著窗外的天光,漂亮的像是彎彎的月亮。
不自覺的殷君寧收緊手心,往上用力。
黑暗裡,窒息的泥漿衝刷,轟隆作響的牆壁斷裂之中,兩人後背貼著後背。
蜷縮在窗台之上,黎溫看一眼樓下,問出了那晚廁所裡同樣的話:“會跳窗嗎?”
殷君寧的回答如出一轍:“不會”
所處的台階不堪重負,眼看再幾秒便要被身後泥漿淹沒,而與此同時,整座民宿搖搖欲墜,轟然塌陷。
外面的街道上,有聞訊趕來的救援隊。
喇叭聲、手電筒的光線在這棟民宿裡來回晃動,暴雨傾盆,雨勢未減。
又加上天空灰暗,導致救援的人根本沒辦法及時發現她們。
黎溫粗略用眼神丈量了一眼所在的台階距離地面高度,不算高,跳下去,最多骨折。
運氣好的話,興許皮外傷。
黎溫睨了眼殷君寧:“一起?”
伴隨著這聲邀請落地,黎溫隻覺手心被牢牢握住,殷君寧嘴巴裡剛才灌入了泥漿,乾的不行,她沙啞著聲音緩慢的開腔,聲音卻格外沉靜,聽不出害怕與狼狽,慢悠悠說:“走吧。”
十指相扣。
這樣的黑暗與危機中。
彎下腰跳窗的黎溫回頭,在下墜的過程中,輕易的対上身邊同樣跳窗的女人黑亮杏眸,所有的害怕莫名有另一個人跟著一起承擔,未知的地面似乎都變得踏實。
當下連黎溫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対眼前這個自認為極其厭惡抗拒的面具女人,有種超乎自己底線之外的寬容度。
*
不幸中的萬幸,這次山體滑坡影響的范圍不大。
主要原因是民宿背靠的山,有條山體側壁被雨水衝刷,致使小范圍內滑坡泥石流。
寨子裡本地居民沿山勢建造的房屋完好無損,唯一受難的便是十多家民宿,一方面由於民宿樓層頗高,另外一方面則是當初考慮到觀景台方位,故而民宿建築的方位更多考慮到了觀賞因素。
卻說黎溫與殷君寧跳下去的時候,托了殷君寧的福氣,殷菩薩這回帶來的物資中,有部分救援物資。
兩人往下跳之前,村長早就組織村民在坍塌的民宿周圍搭建了多個簡易氣墊床。
烏雲蔽日,又加上暴雨,山裡光線不好,黎溫與殷君寧嘭的一聲掉落到氣墊床上,直到兩個人從氣墊床上站起來,才有人發現她們的身影。
留在氣墊床附近只有兩個當地村民。
兩人最先看見的是黎溫,趕緊上前,用方言說了兩句話,看神情像是詢問黎溫有沒有受傷。
然而當殷君寧從黎溫身後走出來,待辨認出殷君寧的身份。
黎溫明顯感到兩位村民熱情減退,眼神變了變,不約而同朝後面連退數步,直到一腳踏空,踩踏上背後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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