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寧眼皮連跳了數下,忽然有些後悔剛才改口的決定。
只是已經為時已晚,手機裡助理正在問她,住在幾樓。
殷君寧抽回視線,在黎溫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眼觀鼻鼻觀心推門而出:【我自己過去拿。】
*
床上的棉絮全是新換的,大約是殷君寧的地位不一般,棉絮的品質不差,甚至又熏香乾燥的,黎溫特意睡在裡側,讓出近乎一半的床位,可惜她身量高,作為成年女人,一米二寬的床容納兩個人,就連翻身也不太容易。
黎溫保持著側臥的姿勢,盡可能貼牆閉上眼。
但也許因為今晚想的事情有些多。
黎溫繼十個回合翻身後,依舊難以入睡。
正準備起床,通宵單機遊戲,房間的門被打開,老式門鎖被人從裡面上了鎖匙。
大約是怕吵到她,殷君寧把動作放的很輕。
床上空余的位置凹陷了一處,黎溫聽見淅淅索索的脫衣聲,片刻後,隔著厚厚的棉絮,後背緊貼上一副溫熱的身體。
燈啪的一聲被人摁滅。
窄小的床面,殷君寧同樣側身躺著,頭朝向外側。
這個規矩到近乎完美規避曖昧的舉動令床裡頭的黎溫打消了大部分疑慮。
她這邊放松下來,一時半會又睡不著。
索性沒話找話問:“你睡相好不好。”
殷君寧最近好幾天都沒能睡過覺,自從無法入夢後,她只能靠安眠藥入睡四小時,大多時候殷君寧可以睜眼到天亮。
想了想自己的情況,殷君寧輕笑道:“還行,不會半夜扒你被窩。”
見她這麽自信,又恰好說到自己擔憂之處,黎溫決定相信一回殷小姐。
畢竟這女人除了喜歡耍陰招,只要不冒犯她,好像各方面都挺靠譜的。
黎溫這種作精,她自己睡不著覺,別人也休想睡,於是在簡單的安靜片刻,她側過身,拽了拽殷君寧的頭髮絲。
“你扭過頭來,咱們聊聊天。”
本來位置就狹窄,黎溫說話呼吸起伏間,那坡失去胸衣後,上下在殷君寧後背晃動。
殷君寧閉閉眼,不給面子的笑笑:“我要睡了,黎小姐晚安。”
黎溫撇嘴,見殷君寧不配合,想到巫老太的事情,不管她聽不聽得見,繼續問:“今天發生這麽多事,你還能睡得著?你們頂級名媛心理素質都這麽好嗎?”
殷君寧毫不避諱,她重複了下:“都?”
黎溫啊了一聲:“我前任女……男朋友。當然他喜歡女裝,愛好做夢,而且床上特別浪,我一般把“他”當女人。”
“那你愛好挺特殊的。”殷君寧翻身扭過來,製止住黎溫不斷將自己的弧搭乘在自己的後背上。
殷君寧不著痕跡往床沿挪,與黎溫保持一條胳膊寬度的距離。
黎溫沒看到殷君寧騰空的身體,還想跟女人掰扯一下特殊愛好是什麽愛好。
下一秒,殷女士忽然掀開眼皮,杏眸直視過來,一眼看透黎溫隱晦的試探。
她思索了片刻,決定快刀斬亂麻,盡快滿足黎溫好奇,終止夜聊。
“巫老太有一句話是對的,小兵是為我續命而死。”
黎溫一時愣怔住,她沒想到殷君寧主動開口,並不避諱這件事,月色灑在女人眼底,裡面青瀲瀲的,並沒有任何遮掩。
猝不及防揭了別人傷疤,黎溫張了張嘴:“那……就任由這個村子裡的人對你諸多忌憚,甚至於被陷害都不打算反抗?”
黎溫沒來得多腦補了下,萬一她不給殷君寧出頭,這人身上是不是又落下更深的罪名。
殷君寧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古怪的看了眼黎溫:“為什麽反抗,你不覺得我今天所作所為是為了贖罪?”
黑暗的夜色裡,這人眼裡古井無波。
黎溫忽然覺得有點心疼,於夜色中望過來,對上殷君寧的視線,輕聲問:“那你是嗎?”
氣氛微妙,良久的沉默持續在兩人之間,殷君寧忽然把黎溫翻身滑落的棉被往裡頭卷了卷,她笑的很好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真實一些:“不是。”
黎溫松了一口氣:“為什麽不反抗?”
黎溫覺得自己應該不會看錯人,殷君寧雖然看似溫婉大度但絕不會容許別人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臉,這人陰的狠,沒必要委屈自己。
同樣遇到這種待遇,黎溫會當場翻臉,殷君寧卻可能背後陰人,殊途同歸的手段,黎溫不覺得殷君寧要忍下巫老太降智的詆毀。
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臉部過於硬的線條都彎下來,大約是裸睡,肩頭再次不安分露在空氣中,殷君寧瞅了瞅那一截近乎對折的白皙脖頸。
閉上眼睛,呼吸舒緩,睡著了。
黎溫:……
過了好長時間,就在黎溫意識逐漸被困意席卷的時候,她隱約聽見殷君寧漫不經心的腔調:“比起無意義自辯在當時更重要的是救人。”
黎溫心裡有點難受,從來沒有遇見過殷君寧這種人,明明天之驕女,樣樣都很出色,應有盡有,本該自私自利、陰謀詭計算盡、體面的壽終正寢,但她卻有自己內心滿樹繁枝的溫柔與善良。
不知道該說什麽,黎溫忽然發現自己嗤之以鼻的聖母行為,用在殷君寧身上,黎溫竟然一點也嗤笑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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