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黎正華面無表情的衝朱老爺子說:“今晚這一場局,是球球做的吧?”
球球是朱弘毅的小名。
老爺子一愣,心底越沒有底氣,他臉上就愈發盛氣凌人。
“胡說八道。”
“第三次了。”黎正華踩著鋥亮的皮鞋,步步緊逼的走到這群人的對立面。
“妹夫,你你……說什麽胡話?”朱嘉順虎軀一震,眼神閃爍擋在老爺子身前。
黎正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看向面前杵著拐杖,刻薄的近乎於滿臉算計的年近古稀的老人。
第一回 是方茹早產,黎正華能夠說服自己那是小孩子不知輕重玩鬧的偶然。
第二回 是黎溫十六歲,當時黎溫什麽都沒說過,黎正華根本不知道黎溫是從朱家口中得知了當年部分的真相,然後憤而離家出走。
直到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朱家搭上殷氏企業的關系勢大,黎家衰退,黎方兩家離心,家族利益已經容不得他去撥亂反正。
第三回 ,就是今天……
急診室門外是一條黑黑的走廊,一眼看不到底,面對朱家撕破臉皮的怒罵,黎正華思索良久,終於發現自己這些年做的全錯了。
哪怕明知今晚這場車禍極有可能是黎溫將計就計的結果,可但凡朱家沒有這樣的狼子野心,黎溫如何將計就計?
當下黎正華心底生出一股憤怒,對自己的,也是對朱家這群人的。
他曾經的不追究為大局著想,把親生的女兒硬生生逼成了別人的怒罵指摘的棋子。
黎正華直勾勾盯著朱老爺子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既然提到方茹,淑珍今天也在,那我就和老爺子掰扯掰扯,二十四年前,方茹為什麽會早產。”
朱淑真翻看證詞的手指一頓,聞言倏然抬起頭,背著光的朱老爺子忽然杵著拐杖避開了黎正華的視線,卸去一身咄咄逼人。
“正華,以前的事情早就過去。要不今天就到這兒。”朱老爺子說:“我累了,淑真和你今晚還要手在外頭,改天咱們再聊這件事。”
朱淑真太了解自己父親、大哥的為人。
他們從來是得理不饒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
朱淑真凝視著這兩人臉上控制不住的心虛與躲閃,再看朱弘毅,後者近乎是縮著肩膀,藏在朱嘉順身後。
“就今天。”朱淑真強行插在黎正華前頭,拔高聲音堅持道:“在這裡說!”
“好好說!”她幾乎是咬著牙齒,一個字一個字突出每一個字節:“二十四年前,茹茹早產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朱淑真和方茹是從小穿一條裙子的好閨蜜,那樣一個年代,什麽都未開化,閨蜜之間也能滋生出凌駕於閨蜜之上的感情。
朱淑真是在和黎正華談戀愛的時候發現自己其實對男人沒有那樣的心動,方茹衝她笑一笑,她覺得心臟悸動,而黎正華牽她的手,她卻厭惡的想要將之打掉。
這叫她怎麽能夠接受自己的與眾不同,那個年代,她堅定而利落的斬斷了自己對好友的喜歡,獨自飛往大西洋彼岸。
後來國內陸陸續續就傳來很多方茹的信息,全是朱嘉順發過來的。
比如方茹跟那個法國男人分手,又交上新男朋友,新男朋友是黎正華。
朱淑真一直是祝福,尊重,因為她很清楚方茹愛男人是她的事情,而朱淑真不能用自己的與眾不同干擾方茹的幸福。
方茹跟黎正華正式交往前的那年,給朱淑真打電話。
方茹問她,真真,你在國外過得好嗎?怎麽不回來啊。
朱淑真在酒吧喝酒,然後隨手撈了個韓國男人,自拍一張照片發過去。她對方茹說:“這是我男朋友。”
於是方茹哇塞了好半天,說好帥啊,我姐妹終於找到幸福了。
朱淑真就溫婉的笑,旁邊的韓國男人順勢遞給方茹一杯雞尾酒。
那晚喝醉,沒什麽好說的,她和一個異域他鄉的男人睡了。
沒什麽好說的,她的確懦弱,在她那樣的年代,性向不同會牽連工作、家庭、口碑、人脈。
朱淑真沒有勇氣面對自己這樣的與眾不同帶來的後果,更不敢逾越大環境去尋找真愛,所以她從不去叨擾方茹,更不會把直女掰彎。
再次接到方茹電話是幾年後,方茹早產,危在旦夕。
她說:“淑真,你回來吧。”
“我把我擁有的所有都給你。”
朱淑真不明白方茹的意思,然而三個月後朱淑真接到醫院電話,告知她有人願意捐獻一顆腎髒,但手術必須在國內。
朱淑真回國,手術完畢,她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引流袋被□□,好奇問醫生:“我能知道那位為我捐獻腎髒的人叫什麽名字嗎?”
醫生點頭,拿過了那份器官捐贈表,上面貼著女人黑白照片,名字一欄寫著:方茹。
朱淑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醫院的,她去了方茹的墓地,一呆就是三天。
回來後大病一場,她去了趟黎家,黎正華抱起搖籃裡的嬰兒,方茹就慈愛的接到自己手上,逗她笑,那女孩子咯咯笑彎了眼睛,這雙眼睛和方茹一模一樣。
朱淑真也跟著笑出來,她對黎正華說,如果你可以再等我半年的話,我就回來跟你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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