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嬸得意地道:“不是老婆子我誇,我做的燒餅桑溪鎮誰不喜歡?”說完,她多看了兩眼沈秀,姑娘家鮮少穿黑衣的,這姑娘面生得很,怎麽看都不是鎮上的人,“姑娘,你是跑江湖的麽?”
沈秀順著吳大嬸的話道:“是啊。”
吳大嬸歎聲道:“姑娘看著年歲不大,出來跑江湖也是不容易。”說著,她拿油紙包了兩個燒餅遞給了沈秀。
沈秀接了過來,笑問道:“大嬸也不容易。”說著,她故意瞥了一眼傅家小院,“那邊可是南北米鋪東家的宅子?”
“是啊,傅大小姐為人和善,今年收成不好,她也沒有坐地起價。”吳大嬸提起傅春錦,那是一等一的誇,可一想到那個不務正業的傅少爺,她就覺得可惜,“就是傅二少爺是個不爭氣的,唉。”
“怎麽個不爭氣?”沈秀好奇問道。
吳大嬸倒也不怕提這些,畢竟整個桑溪鎮,人人都知道這傅冬青是什麽德行。
“小時候就是個敗家的,特別喜歡賭博,年年都會在賭坊輸好些錢。”吳大嬸說到這個就來氣,“我家那崽子若是染上一點賭癮,我定要打斷了腿扔出家門!”
“十賭九輸,沾了這喜好,家業再大也不夠造的。”沈秀附和了一句,心想這傅春錦的日子看來並不好過。
“可不是麽?”吳大嬸想到這個就心疼傅春錦,“傅大小姐那模樣,若是養在閨中,這會兒只怕早就許了好人家了,瞧瞧現下,拋頭露面地做生意……”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都沒好人家敢去提親了。”
沈秀挑了挑眉,“女子出來做生意,堂堂正正……”她本想說,哪裡見不得人?可話說了一半又停下了,她不過是個外鄉人,說這些未免唐突了。
雖說大陵自女帝登基後,開始推行女子入仕之事,如今也只是京師周邊的女子可以參與科考,吳州離京甚遠,桑溪又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鎮,閨閣女子出來做生意在大部分人眼裡還是很不妥。
吳大嬸意識自己說錯話了,眼前這黑衣姑娘也是孤身跑江湖的,她歉聲道:“我一時嘴快,姑娘,對不住啊。”
沈秀微笑道:“無妨,跑江湖多了,我早就習慣了。”說完,她又跟吳大嬸要了一張油紙,把燒餅再包了一層後,離開了燒餅攤。
可沒走幾步,余光便瞧見傅冬青打開了大門,躡手躡腳地鑽了出來。
沈秀刻意放慢了腳步,傅冬青與她擦肩而過,興衝衝地朝著賭坊的方向去了。沈秀對桑溪鎮並不陌生,有時候在山裡待得悶了,也會溜到鎮上逛逛,買幾樣喜歡的小玩意回寨把玩幾日。
狗改不了吃屎。
看著傅冬青拐入了賭坊所在的小巷,沈秀低罵了一聲,遲疑片刻後,路邊抓了幾塊石頭塞入只有十余個銅板的錢袋子裡,跟了過去。她倒要看看,這傅二少爺的賭癮到底有多大?
風雪漸漸迷了人眼,沿著積雪的小巷子走了一段路,便能聽見賭坊中傳出的熱烈吆喝聲。
“小姑娘也來找樂子麽?”
“好奇,進去看看不成麽?”
賭坊守門的打手揶揄了沈秀一句,沈秀沉了臉色,拍了拍腰上鼓囊的錢袋,“本姑娘有本金呢!”
“好說,姑娘請。”打手哈腰請入了沈秀。
沈秀走了進去,外面的雪有多大,裡面的人就有多熱情。沈秀嫌棄地皺緊了眉頭,這裡不單吵擾,氣味還很不好聞。
她在人群中快速找尋著傅冬青的蹤影,終是在最大的那桌賭桌前看見了他。
沈秀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悄悄地站在了傅冬青身後。
傅冬青看見篩盅,直接兩眼放光,從錢袋中摸出了一兩銀子,湊近唇邊吹了一口氣,果斷地放在了“大”字上,“看本少爺今晚大殺四方!把上回輸的都贏回來!”
賭坊的持盅少年斜眼瞥了一眼傅冬青,“呦!還以為傅少爺你今日不會來了。”
“米鋪有阿姐看著,我樂得清閑!”傅冬青肆無忌憚地答道,“來來來,快搖篩盅!”
少年打趣道:“傅少爺,你今日可別又輸了,不然我們掌櫃拿著欠條去找你阿姐拿錢,你怕是又要被傅大小姐一頓打了。”
傅冬青聽得燒耳,不悅道:“少觸本少爺霉頭!”
少年哈哈大笑,帶著其他賭徒也大聲笑了起來。桑溪鎮誰人不知傅冬青是個怕姐姐的男人?三下五除二,便是怕女人的男人,鎮上好些男子都暗地裡笑話著他,從小躲在姐姐身後,實在是不中用。
傅冬青聽見這些笑聲,隻覺刺耳之極,頓時失了賭博的興致,一把抓起那一兩銀子,“本少爺今日不高興,不賭了!”
“哎!買定離手,怎能這樣?”少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肅聲道,“賭坊有賭坊的規矩,誰要是壞了規矩,那邊……”他往不遠處瞥了一眼,“可是要受點罪的。”
聽見這句,傅冬青心頭一涼,他不是沒被那些壯碩的打手嚇過,前幾日跑來輸了不少,也是被那些人按著寫了欠條。
“誰……誰讓你不開篩盅!”傅冬青顫聲說完,又把那一兩銀子放在了“大”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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