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門中。
半圓形的殿宇仿佛穹蓋,羅列著日月星辰,散發著一片靈性光芒,仿佛一團玉色霧。此刻司卜殿、司律殿兩位殿主正盤膝各坐一角,推動著門中仙器太弦天軌的運行。他們因為功法特殊,時時刻刻都在推演著未來之景,有關九州之勢,同樣也有與自身相關的。就在司星殿的人帶著弟子前往天衍宗之時,他們推演到了一片不甚清晰的未來——天機門在敵人的攻襲下元氣大傷!至於這敵人,則是來自於妖庭。
兩位殿主頓時大驚失色,一連推演了好幾次,然而結果都不同,但是其中天機門破敗的幾率佔了一半。兩人心中猶為不安寧,思來想去便決定請動太弦天軌!周天的星辰運轉著,他們身上的靈力不住地被抽離,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得奇詭起來,正當他們準備看清一切的時候,聽得一道深沉的歎息聲在耳畔響起,一個渾身包裹著星芒的少年道人虛影在半空浮現。
兩人一愣,見太弦天軌已經停止了運轉,他們深吸了一口氣,忙不迭站起身,一抬袖施了一禮道:“見過太上長老。”
“你們不用推演了,那應兆之人已經過來了。”那少年到人緩緩地開口道。
兩位殿主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由得心神震顫。太上長老可是洞天修為,他在敵人過來之時現身,說明敵人同樣是這個層次的!魔門那邊不會這麽作,那就只剩下了妖庭?那位女帝?她當真是無所顧忌嗎?
少年道人並不理會兩位殿主的心思,此處的虛影化散,眨眼間便到了天機門外百裡處,他負手立在了山頭,眼眸深邃如夜空,仿佛蘊藏著周天運轉之義理。天機門的洞天修士,功行可不是嶽真觀那位可以比擬的。
“道友來我天機門,所為何事?”清朗的聲音蘊含著一股奇異的力量,在半空之中回蕩。在話音落下之後,一抹紅影如同大日降落,停在了與少年道人相去不遠的峰頭。
溫情愁饒有興致地掃了一眼少年道人,一抬袖,散漫道:“原來是玉河道友。”頓了頓,她又笑道,“本座來此隻取一物。”
玉河道人眼神一凜,當然知道這位是什麽目的。天衍宗與妖庭合謀的事情已經傳散開了。他們這等層次的人氣意溝通,其實是讚同天衍宗主意的,但真要讓他們向妖庭投誠,又抹不開面子。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道淡然的笑容,他一拂袖道:“聽聞妖庭道法也是上古時期的真傳,又有補天碑代為教化群妖,玉河不才,想要領教一二。”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管是輸是贏,太上無極宗的道書,都原物歸還。”
溫情愁深深地望了玉河道人一眼,淡聲道:“可。”這一戰不只是玉河想要,恐怕還有其他的洞天大能想看。
“我輩神通或許會崩裂天地,不如去往極天之上?”玉河道人又提議道。
溫情愁笑了笑,一拂袖率先化作了一道赤虹衝向了極天。
玉河道人哂笑一聲,緊接著也跟了上去。
劍塚之中。
自慕聲踏入此中之後,身邊同行的修士都消失不見了,偌大的天地間只有她一人與無數嗡鳴的劍器。正如長老所言,此處煞氣極為濃鬱,一片黑色的土地往前延伸,無數殘兵如白骨支棱,散發著一股慘淡的、悲涼的氣息。慕聲雙眸凝重,運轉著功法驅逐著心中的雜念,一旦被劍器同化了,可能就會永遠困在這劍塚之中!
無數燦爛的明光在眼前飛舞,形成了一重重的刀兵煞氣,銳利無匹的劍芒仿佛要切割天地。若只是那些被廢棄、尚未鑄成的劍器還好,可偏偏其中藏著不少失去主人駕馭之劍。這些法器既不能夠割舍過去,又渴望著新主人的降臨,它們數千年如一日埋葬在劍塚中,生出了無盡的怨憤……種種的情緒交織在了一起,純粹的靈性早已經被磨滅盡。
慕聲抱著琴,壓下了識海中顫動的劍種。這裡混雜的劍意實在是太多了,她怕以自己的修為壓不住,會導致劍種被雜質所汙,故而只是謹慎地撥動著琴弦,化作了一道道音刃將衝著她面門而來的劍芒擊飛。可劍塚之中的劍器是在太多了,呼嘯的罡風鎮日不停歇,總會有數道穿過了音刃,斬在了護體的靈光上,甚至在她的面頰上留下血痕。慕聲垂眸,伸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她感知到了問竹琴中傳來一股微弱的氣息,仿佛被切割成兩半的東西等著重新回復到圓滿的狀態。慕聲心神一凜,將那劍嘯聲隔絕在外,盡心地感知著那股氣息,最後尋到了一條路。
劍器歪七扭八地插在了黑土中,形成了一條坎坷的路。劍器未動,可那些遊離在外的、始終難以安定的劍氣卻是像幽魂一般渴望著新的歸宿。它們瘋了一般向著慕聲湧來,就算被音刃打散,又重新顯化了出來。有無往之劍、有殺伐之劍、有百戰之劍……昔日主人殘存的劍道映刻在了劍魂中,化作了攔路虎擋在了慕聲的跟前。
這一回的歷練與先前的不同,更是沒有什麽人可以依靠。這條看不到盡頭的道路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行走。慕聲心中忽地升起了一抹悲哀的情緒,她仿佛聽到了天地深沉的歎息,幾乎抑製不住落淚的衝動。好在她在入劍塚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已經不是昔日那個處處需要依賴旁人的小修士了,她踏上了元嬰之路,已經是她自身主動求道的證明。萬般情緒如同清風拂過,在心湖之中吹起了一片漣漪,旋即又慢慢地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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