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這個時候,一道劍氣陡然上揚,破開了那陰慘慘的氛圍,如一道灼目的白光,猛地斬向了道人。道人的笑容瞬間便收斂起來了,他那神情漠然地望著劍光發來的方向,伸手輕輕一抬,便祭出了一枚章印。章印之上,靈光濯濯,一隻紅嘴大鷹從中飛掠出來,那如同彎鉤一般的鳥喙朝著劍光一啄,便滅去了上方的靈性。只是劍芒是生生不息,見一劍未成,又再度祭出了新的一劍,靈性一轉,比之先前更為迅疾和犀利……數息之後,大鷹的鳥喙上出現了一道裂紋,緊跟著便是哢擦一聲響,大鷹的身軀如同破碎的琉璃,紛紛化為碎片跌落。太上道人“咦”了一聲,注視著劍氣興起的方向——那兒有一座被劍芒削斷的山,山上的人身影模糊,周身劍氣盤桓,仿佛自身就是一柄可斷天地的劍。
雲斂立在山峰上,她越過了那團玄氣與那道人對視。她的功法特殊,由至情入道,再由忘情而成道,一切都是講究順心意而為。心動則是情起,心寂則是情消。她已經走過了那段至情關,但是過往在她的心間仍舊是留下了一抹刻痕,她以為的“忘”是要徹底抹殺這縷刻痕的存在,可現在想來並非如此。那抹刻痕是她之道的一部分,如何盡忘?多慮則誤道,她要做的事情就是順心而為,而此刻,她順著心念走上了遙夜峰。
劍光貫徹了天地,那抹熾色仿若要將萬物毀去。千般情緒在雙眸中生滅,如同曇華一般旋起旋落。
太上道人見著雲斂提劍走來,他的身形一晃,身前便出現了一枚金珠,此器名為“太一玄成珠”,是一件至寶。它的身上閃爍著微弱的光輝,可就在懸在半空數息之後,那抹弱光忽然間熾烈起來,燦燦的劍芒充斥著整片天地。但凡被金芒照耀到的,不管是劍光還是其他,都瞬間破碎,化為一抹元炁還歸與天地。
劍芒散若天花,雲斂的法衣上的護體清光被太一玄成珠剝去了一層又一層,眼見著那攻勢要落到她的法身上時,她的身形變得虛幻起來,仿佛要自世間消失。此是太上忘情篇之中的一種“忘我”法門,“我”既然不存於世間,便無所謂生死。但是這“忘我”的神通不能夠存留太久,因為一旦在世界上的痕跡徹底消失了,那就相當於自我消殺,在也沒辦法返回世間了。
太一玄成珠上的裂芒如潮水退去,可殘余的烈氣仍舊是摧殘著四面的草木。雲斂輕咳了一聲,劍芒瞬間一漲,極為悍勇地向著太上道人殺去。
無極仙閣中。
慕聲正在溫養自己的身體,忽然間,她從入定的狀態中醒轉過來。她的眉頭皺了皺,在這個時候她竟然感知不到溫情愁的存在了。不是從世間消失,而是被困在某一段時間的碎片。慕聲驟然站起身,她正準備往玉京山飛掠而去,可倏然間被天衍宗上方的變化驚動。不對,不只是天衍宗如此——她感知到了一股奇怪的氣息籠罩了天地,洞天修士大多被那股氣息牽扯入一個冥冥之地,至於他們的對手,像是自“一”之中生化而出的“眾”。太上九重塔脫困了?甚至是成功生誕出了自我意識,在吞噬了朝章大帝的精氣之後,它又吞了洞天?可是依照洞天修士的本事不至於如此。
思忖了片刻後,慕聲暗歎了一口氣。師姐那邊只是被困住,想來她自己能夠應對,但是天衍宗那邊——如果新誕生的寶胎被太一九重塔吞噬了,還不知道會引發它怎麽樣的變化呢。念頭一起,慕聲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朝著天衍宗方向飛掠而去。
遙夜峰上。
太上道人距離地火天爐只有一步之遙,但是這短暫的一小步,他卻難以跨越過去。那綿延不絕的劍光一道比一道犀利,硬生生地拖住了他前行的腳步。他的本源精氣一化多,主要用於應對那幫洞天修士,留給這具身體的不多,他沒想到一個分神期的修士會這般難纏,再怎麽說,他都是洞天境界的顯化,身上有無數的寶器。深深地望了一眼雲斂,太上道人決定祭出那一道劍氣。
他本身是由不少神器堆砌出來的新生意念,不曾見過千萬年那般光景。可是它侵吞那些神器之後,便兼有了它們過去的識憶。在過往的神器之中,有一件曾經與那柄劍碰撞過,截取了它的氣機,能夠將它顯化給七八分。劍痕是自虛無之中生出的,它超越了時間與空間,仿佛從不存在,又是無處不在。在這一劍落下之後,不管什麽樣的變化都是沒有用的,因為此劍在過去與未來之間都有印痕,它一劍落下不僅是斬斷過去的痕跡,甚至還抹殺未來的化影。
然而等到劍痕消散後,太上道人仍舊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了原處的雲斂,她仿佛不曾受到那一劍的影響。就算只有七八分的威力,也不至於如此!太上道人擰了擰眉,忽然間,他的心中生出了一抹危兆,猛然間抬眸,卻見到一道青影自那清氣之中走了出來,她的身影從模糊慢慢地變得清晰,撥動了太上道人掠奪來的識憶。
“你——”雲斂捂著胸口咳出了鮮血,她望著慕聲神情有些複雜。到了這等時候,她自然不會將慕聲當作尋常的弟子看待了,雖然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但是眾人的心中都有所猜測。
那是存在於傳說之中的名號。
太上道人的神情一變再變,最後由他自身的意念佔據上風。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