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愁豈會不知道這一點?可過去發生的事情仍舊讓她心中的怒意難消。她的手搭在了慕聲的肩膀上,輕輕地一撥,便使得她整個人靠向了自己的懷中。另一隻手圈在了慕聲的腰間,略略收緊。她悶聲道:“你這身體只有一半元靈,日後修為不可能再精進了。”
“這樣也無所謂啊。”慕聲眨了眨眼,不甚在意這樣的狀況。她原本就沒有多少修煉的念頭。她覆住了溫情愁的手,又揚眉一笑道,“不是還有你在麽?”
溫情愁沒有接腔,殿中寂靜了下來,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半晌後,慕聲戳了戳溫情愁的手背,掙開了她的懷抱,她轉身正対著溫情愁,問道:“我昨日忘記了問了。我睡了多久?外面的境況如何了?”
“十二年。”溫情愁灼灼地望著慕聲,元靈被切開之後,相當於在一瞬間承受了魂劫帶來的痛苦。她不會從世間消亡,但是需要時間去適應那種痛楚。“至於外頭,如今幽冥世界鬼族誕生,九州大地相當於有四大族屬容身,天地法則更易,天下大勢勢必會變。”說到這裡,溫情愁眉眼間掠過了一抹厭惡的情緒,九州的“變”那是用鮮血堆砌起來。可就是在這樣的變數中,幽冥世界的演變速度加快了,它於生死之界立身,又以太上九重塔為基,形成了幽冥九殿,各有冥司執掌。這冥司有鬼族中誕生的王者,也有入輪回的凡間人王,還有轉入鬼道的修士。
“対了,斷滅峰那位入幽冥了。”溫情愁又道。
慕聲聞言挑了挑眉,眸中掠過了一抹驚訝,她醒來之後還不曾主動感知幽冥的情況。此刻聽溫情愁一說,便將自己的神識轉了過去,只見白衣女修坐在了石上,膝上置著一柄銀光閃爍的劍。當這無情之劍出鞘的時候,冥書之上,必將有人命數被削落。
“法劍無情,刑斷萬眾,倒是與這職司相契合。”溫情愁勾了勾唇。在雲斂落入幽冥之前,是她的化身坐在那邊掌冥書的。幽冥大道初立,牽扯走了她的好一部分精力,連照看慕聲的時間都沒有,好在雲斂出現了。
“不會是你——”慕聲定定地望著溫情愁,剩下的話語沒有繼續下去。
溫情愁眉頭一皺,很是不滿地望著慕聲。她知道慕聲要說什麽,可這跟她沒有關系。那一戰,雲斂擋住了太上九重塔,可受傷極重,只剩下一點靈性支撐。然而就在這個時刻,束縛著她的關卡松動。她之劍道只求順心,心動則行動,就算是九死其尤未悔。在這種情況下,她轉入幽冥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慕聲沒有繼續追問雲斂的事情,她抬眸対上溫情愁的視線,初日的光芒自窗間照入,灑在了那雙盈著深深情緒的眼眸上。慕聲眼中掠過了一抹笑意,她湊近了溫情愁,慢悠悠地問道:“我的三花呢?十二年未見了啊……”
十二年未見的只有三花麽?溫情愁聽了這話有些氣悶,她橫了慕聲一眼,應道:“她已經化作了人身,就算是資質不妥當,用丹藥也堆上去了。如今跟著那芝王一道在太上無極宗修煉。”見慕聲面上流露出幾分悵惘和遺憾,溫情愁咬了咬牙,又道,“何必非要三花?”
慕聲撐著下巴望向了溫情愁,溫情愁不情不願地幻化出了妖身,被慕聲抱在了懷中。
“我原以為阿愁不怎麽會說話,原來是不怎麽願意面対這樣的自己。
“既然如此,你後面為什麽還要化成妖身來騙我?”
慕聲的手指在柔軟的毛發上滑動,最後落在了那一隻黑色的、毛茸茸的耳朵上,輕輕地撥了一撥,她又道:“借機入我夢中,你倒是佔盡了便宜。”
溫情愁不打算接腔的,可聽慕聲越說越離譜,像是她有什麽不良企圖似的,她便忍不住了。妖身維持的時間只有刹那,她重新顯化回人身,抱著雙臂立在了床榻邊,連連冷笑道:“你倒是好意思說我欺騙你?你那偉大的計劃瞞得我好苦!”
慕聲掀了掀眼皮子,不吭聲了。
她掩著唇打了個呵欠,漸漸地,困意和疲倦還真是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的。她蜷著身體躺了下來,只是那手不夠安分,總是從錦被之中滑出。溫情愁立在榻邊,凝視著兀自睡去的人,先是覺得好笑,慢慢地眼中又籠罩著一抹鬱悒和傷懷。何止是修為不能夠精進,她的體質也會比尋常人要弱些,恐怕只有在幽冥世界,才會改變這種狀況。
幽冥世界。
隨著大道規則逐漸走向完整,那懸在天穹的冥日、冥月也越發像是九州真正的日月,東升西落。
慕聲再度醒來的時候,溫情愁正坐在桌案邊,她手中捏著一支筆,面前一張紙鋪開。亭台屋宇小閣樓……但凡紙上勾勒出來的畫面都在幽冥世界中顯化出來,仿若人間。
“添一座山,再畫一條河,要清溪之水,不要那汙濁的、鬼怪浮動的黃泉水。”慕聲走近了溫情愁,興致勃勃地開口。溫情愁抬眸望了她一眼,順著她的意念在紙上勾畫。雪後孤峰上,消融的雪水匯聚成了溪流,一路蜿蜒向下,穿渡了生死之界,在幽冥世界匯聚成了一汪湖水。湖上河葉燃燭燈點點,兩岸的花朵烈焰如火。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幽冥中,看著這個新生的世界演變,但慕聲還是有很多機會離開幽冥前往九州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