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端住在江州,江州偏秦周深腹之地,鮮少見過這種裙子,只聽過常去酒樓妓院的同僚談起過。但見姬姒穿,隻論欣賞,毫無狎昵之心。
此女看起來太過高潔,模樣氣態都拒人於外,顰蹙間已隱有了睥睨之姿,設若她年再長兩年,矜貴非常,只怕不好直視。
食不言,寢不語。李無端看著姬姒給秦珺布菜,挾食,好幾次都想脫口問,那個娼奴在哪?
看打扮,心底隱隱覺得那娼奴就是姬姒,但再看模樣,又變得不確定起來了,於是猶猶豫豫,一頓飯吃得不上不下。
秦況呢?神不守舍半天了,一會神情恍惚,一會惋惜發笑,一會覺得荒唐至極,表情精彩。
天寒,正月裡,是一年最冷的日子,秦珺半碗雞湯下肚身上才有暖意,掃向李無端虎視眈眈的眼睛,還有秦況潸然愁緒的表情,隻喝得湯都頂胃了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今日兩位來,不必說,肯定是來盤問梅宴一事的。
李無端和秦況都沒用多少菜,便隨意用點,陪著秦珺等她吃完,好興師問罪。
都怪你,秦珺暗暗瞪一眼姬姒。
姬姒卻會錯了意,從秦珺手裡拿掉碗,左手兩指撚住她的下巴,右手從身側取了絹帕,旁若無人般替她一點一點拭唇。
秦珺:“……”
李無端目瞪口呆。
秦況怒氣衝衝。
秦珺乾笑兩聲,搶過帕子,“我自己來。”
姬姒便站在一邊,似笑非笑看著她。
就是丫鬟,哪裡有這樣伺候主子的,擦嘴漱口,只要捧來水、壺和布巾,主人又不是沒手,不會自己做嗎?
李無端蹙眉,“珺兒,不可如此懶怠。”
想來是上京貴族慣會享受了,李無端還是第一次看見,吃菜要人夾進碗裡,擦個嘴巴也要假他人之手的。上京如此奢靡享樂之風,早該禁止了!
秦況不知為何,見此冷哼:“呵。”
李無端眼裡的責備之意更深了。
秦珺真是有苦難言,眼神飄忽,又悄摸瞪一眼姬姒,“……”
姬姒的嘴角微微勾起,“小姐,不能食多了。”
秦珺:“……”
她哪裡是還沒吃飽!
秦珺抿唇,“來人,撤走吧。”
散去食桌,吃飽喝足,這正事,也該談談了。
錦繡進來前廳伺候秦珺,右手臂還吊在身前,行了禮和姬姒一左一右站在秦珺身旁。
“錦繡怎的傷了?”李無端好奇問。
錦繡回:“前幾日摔傷的。”
門外閃過一道黑影,快得令人以為是錯覺。
李無端皺眉,還以為自己疑神疑鬼。
秦珺:“表哥,漏夜過來是有何事?”
李無端不著痕跡掃過姬姒一眼,看了看秦況,道:“秦兄先說吧。”
“說就說,”秦況責問秦珺,“四哥問你,顰娘怎麽在你府上?你可知她身份來歷?”
秦珺唔了一聲,有一點心虛:“意外救了,先前並不知她的身份,怎麽了?”
秦況意味不明的看著姬姒,語急:“那、那你可知道,她、她是……”
她是娼奴,李無端在心底補充。想想這話還是堂親哥哥來說適宜一些。恐怕是珺兒在上京無表親,母親早逝又無人教導,才學會了養女寵這等歪風邪氣。設若自己帶了家眷,這事由珺兒嫂嫂來點破,便更好不過了。
秦況緊接道:“她便是我跟你說過的——”
李無端並沒聽清,隻端著茶杯滿意點頭,心想,如此教導之下,珺兒要是醒轉,我又好言相勸,在江州給此女找個清白人家嫁與作妻,令二人好聚好散還是不難的。
秦況滿臉漲紅,意中人三個人如何都吐露不出,想起自己思慕已久的女子成了妹妹養在宮外的女寵……他就!他就心寒!
他日夜茶飯不思,如此狼狽模樣,秦珺登門拜訪也不是沒見過……不不不,珺兒並不知顰娘是自己意中人,那瓊樓著火之後,為何他查不到顰娘,就沒人動手腳嗎?
李無端歎氣,大掌撫過秦況肩膀,拍了拍以示安慰,接話道:“你看秦兄氣什麽樣了?這話本來不該我和你四哥兩個男子來說。”
秦況頭腦昏脹,在感謝秦珺救了姬姒和哀怨秦珺有可能阻礙過自己尋找姬姒兩事之間反覆糾扯。
秦珺訕訕一笑,朝姬姒擺了擺手,示意她快退下去。
姬姒出了前廳,秦況目光一直追隨,又不覺心生向往,更加傷心。
看秦珺遣退姬姒,李無端道她是心虛了,這才開口規勸:“珺兒,你也太膽大了,如此女子帶去梅宴也就算了,還搞得這般轟動,那不是鬧得天下皆知嗎?”
秦況渾身一震:“天下皆知……”
兄妹鬩牆,為了一個女子嗎?何其可笑!
“可笑!”秦況突然憤怒,大手在茶案上一揮,茶盞稀裡嘩啦摔了一地。
李無端訝然:“秦兄?息怒!”
“珺兒!”李無端站起來,“還不快認錯。”
秦珺:“……”
奪人所愛是不太好,秦珺站起來,剛要說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