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主見秦珺張口吐露少女之音,詫異之外神情頓時警覺起來,眯眼道:“延邊之外在打仗,這些人自然是戰亂裡逃竄的各地流民,你是誰?”
牲主打了個手勢,周圍零散分布守著籠子的牲主開始慢慢朝著秦珺和姬姒圍攏而來,眼神不善。
姬姒垂頭,目光冷然看著周圍。
其余牲主朝秦珺不善一笑:“小姐是來買人牲的還是來賣人牲的?”
“你身邊這個,小的可以給這麽多,”為首的牲主操著一口並不流利的漢語,伸手朝秦珺比劃了一個數,“黃金。”
姬姒勾了勾唇,低頭看向秦珺,同牲主一般,期待她的反應。
秦珺兀自憤怒,從懷裡抽出一個荷包甩在眼前牲主臉上,金魚兒落了一地,“定金!這些人我全要了!”
那牲主見錢眼開,頓時一笑,“是是,小姐住那間客棧,小的這就把人給你送去?”
秦珺咬牙切齒:“給他們一件衣裳。”
牲主佯裝為難,顯然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小姐說笑了,我等是在城外扎著帳篷休息,這些人牲平日都是關在圈裡,怎的會有衣裳呢?”
周圍牲主哈哈大笑,顯然不把秦珺放在眼裡,女子麽,在這延邊就等同貨物。
秦珺又在身上找了找,已沒錢了,此刻姬姒從身後遞來玉佩,交予那牲主:“找間客棧,給他們洗乾淨,衣食伺候有了人樣明日再送來。”
牲主捧著玉佩細細打量,“是是是,權聽兩位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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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客棧,錦繡正在到處找秦珺,見著秦珺平安歸來,才松出一口氣。
秦珺已平息下來,胸中雖忿然,卻也沒擺在臉上,只是晚間用飯,想起人牲一事,頻頻放下筷箸。
姬姒抱著雙臂站子窗邊觀望延邊的夜色,黃沙大漠,落日彤紅亮得出奇,她的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雙眸卻一片冰冷。
錦繡拿著筷子給秦珺布菜:“吃不下?”
秦珺搖頭,霎時回想起穿越之初,她在夢中所見流民遷徙,那時她雖深陷夢境,卻與清晰知道那只是夢,見著慘絕人寰之景就閉眼躲開。
如今夢境消弭,她徹底回不去了,又再次見識了人命賤如牛羊的場景,此情此景遠比夢境還要真實。一時胃裡翻江倒海,哪裡還能吃得下東西。
“顰娘。”錦繡喚來姬姒,示意她來勸勸公主吃飯。
姬姒側眸,回到桌邊,接過錦繡手中碗筷,“公主想吃什麽?”
秦珺聽到公主兩字,頓時汗毛直立,突兀想到,現在小說成真,幻境如實。她要是沒穿在六公主身上,現下又在面臨怎麽樣的困境呢?
“吃不下。”秦珺嗓子艱澀,仿佛哽著一塊石頭。
姬姒瞧著她,“嚇著了?”
錦繡在一邊,用鐵鉗撥著炭火,聞言問:“今日去哪裡逛了?”
姬姒邊給秦珺夾菜邊回道:“人牲市集。”
錦繡對此也有耳聞,蹙眉看著姬姒,一連責備:“何至去哪裡?”
秦珺擺手,“人牲買賣慘無人道,本地官府的不管嗎?”
“互市是中立之地,囊括四海,本國政令管不到他國百姓,秦周不允人牲買賣,關外五胡卻是正經買賣。”
姬姒拉拉唇,諷刺道:“她們與我一樣,都是賤籍。”
錦繡便又道:“秦周的奴隸,除了反叛被貶下獄的官員和宗室,多自關外、塞外被買賣而來,各國開戰,互殺百姓親族,本來就無情誼可談,自然在他國無甚地位,猶如牲畜。”
秦珺默然:“……”
日落,錦繡撤走餐桌。姬姒端藥給秦珺喝,秦珺喝得痛苦,姬姒則喝得麻木了,一口灌下,放下碗看著宋溫州。
宋溫州臉色蒼白,雙眼卻雪亮,捧著一本醫書,興奮道:“先前公主吩咐下官設法配出緩解顰姑娘頭疼之症的藥,那藥引,如今已有眉目了。”
秦珺終於聽到一個好消息,“什麽藥引?”
宋溫州:“天山雪蓮,就長在關外雪山之巔,生於苦寒之地但最是性溫,正好能中和林姑娘身上五石散的寒熱之毒和那些性烈之藥的遺症。”
秦珺眼睛一亮:“這就去買!”
宋溫州訕訕,說:“小的從昨日打聽到今日,那雪蓮,年年供應不暇,都被人訂完了。”
秦珺:“……”
姬姒面無表情,最後甚至還拉唇一笑,仿佛說的事情與自己無關。
宋溫州見秦珺臉色,頓時覺得自己禍從口出,潸然道:“公、公主,這下官也是沒辦法的啊,就是……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就想先來稟告……”
“下去罷,”秦珺扶額,“莫要這樣,我又不會吃了你。”
宋溫州頓時點頭哈腰告退。
秦珺看著姬姒:“你不問問?”
姬姒見天色已暗,著手替秦珺除衣,道:“奴用不上,那盲醫的藥助奴功力大漲,一旦吃了,就不能停。尋常雪蓮毫無裨益,除非是百年以上的雪蓮,一株千金,還要當飯吃,就是一方富賈耗盡家產,這錢也不夠買藥的。“
秦珺:“……你知道有緩解寒毒的辦法怎麽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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