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蒼白無血色的臉黑得不能再黑了,又抬頭去看秦珺。
秦珺從幃帽後看她,“……怎麽?”
郎中隻得自己解釋:“醫者父母心,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在意男女之防。”
姬姒這才背過去,“備個紙筆。”郎中說。
小二送來紙筆,郎中看了傷、診過脈、還摸了骨,邊看邊寫,姬姒的病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秦珺看著驚心,難怪書裡姬姒也僅活了二十多歲,沉年積病太深,殺孽太重,不短命才怪了。不過姬姒死的也很輝煌,也足夠在後世史冊上添幾筆戰績。
半個時辰過去,秦珺在外間撐著下巴打盹,老郎中足足寫了一刻鍾的藥方,趕緊吩咐小二去藥房抓藥。
“這姑娘,”郎中搖頭,“除卻外傷和幾處內傷,還有五石散成癮之症,軟香散不能再吃,不過奇怪,這不是青樓裡用來□□貞潔女子的禁藥嗎?”
郎中話此,被姬姒冷漠看了一眼,遂不敢再說這個,便轉而衝秦珺絮叨:“……腎虛脾胃亦有不小問題,又害了風寒……哎,我這方子是百般斟酌斟酌才定下,這用藥克量亦須精準,你來,我寫個熬製之法給你,你得記住這火候時辰。”
“平日裡飲食也得多方注意,忌葷腥,前兩日只能進流食可用雞湯或魚湯熬製,後幾日好些了就得用些好物滋補著,這身體若要將要得好,還得……”
秦珺才十四,這身體正是渴睡的年紀,此刻天都快亮了,她困的暈乎乎聽得顛三倒四,聽完了隻記得問一句,“會死嗎?”
老郎中差點跳腳,把幾張單子塞給秦珺便走了。
秦珺攤開看了眼,讓錦繡將方子並注意事項謄抄一份。
小二熬了藥,兩人看著姬姒喝了藥睡下。
秦珺交了五十兩銀子給掌櫃,“仔細照顧著,給她置辦兩身衣裳,吃用照著藥房來,我過幾日再來,人若不好拿你是問。”
掌櫃見錢眼開,哪有不依的道理,“客官放心,一定養得白白胖胖!”
秦珺扯了扯嘴角。回康王府的路上,好奇問了問錦繡今天花了多少銀子,黃金一百兩,百銀五十兩,郎中的出診費和藥錢十兩。這個花費所用已經是尋常人家一輩子都賺不回來的了。
說實話,秦珺還是有些心疼的錢的,眼下太平盛世,不缺錢,但沒多久戰亂一來,就是皇帝也嫌錢不夠用啊。
“哎。”
錦繡會武功,抱著秦珺翻牆回府,悄悄落在院子裡,小桃子掌燈守了半夜,見著兩人趕緊將秦珺迎回來。
“公主!”小桃捧著秦珺的裘衣,看到衣上的血,“公主受傷了?”
秦珺搖頭,已困乏得很了,栽在床上將懷裡姬姒的身契拿出來,遞給錦繡囑咐放好,方閉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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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王府玩了幾日,秦珺沒去看姬姒,除了有意冷她一冷,也是有騰不出時間的原因。
秦況愛玩,幾乎日日帶著秦珺外出,不是去醉仙樓新出的菜品,就是帶她逛街去挑正月拜年送給各門各府的禮物。
秦珺也不懂這些,六公主身邊這些事都有嬤嬤和大宮女處理,況且她收禮比較多,送出去的則少之又少。
一天逛下來,秦珺腰酸背痛,回府之後恨不得讓錦繡抱著自己進出,夜裡不多時就睡了,半夜噩夢又心悸蘇醒,想起夢裡那些屍體瘡痍,更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姬姒。
一步錯步步錯,她時常會後悔救了姬姒,這個人關乎著秦周的國運,上百萬條性命,皆握在姬姒手裡,當然了,更擔憂自己的小命。
她漸漸習慣了這幅十四歲的軀殼,熟悉了被錦繡還有小桃子無微不至的照顧,終於過上了夢想裡的米蟲生活,體感活著和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是多麽的快樂,但一邊快樂,一邊更覺得生命如流水,把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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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姒在同福客棧住了四天,已能坐起來了,她不愛說話,隻常常靠著床頭看著窗外的雪花發呆。
小二日日將她精心伺候著,熟稔之後也不免春心蕩漾起來。
姑娘今兒好些了嗎?晚膳怎用的這般少?藥苦不苦?吃不吃蜜餞?
樓下那賣糖葫蘆的小販又來了,二文錢一個,真是恨不得去搶,姑娘吃嗎?要吃小的與你買一串?
到最後——姑娘何許人?年芳幾何?怎麽稱呼?嫁娶沒有?於那日的小恩人是何關系?
皆被姬姒報以白眼,冷冰冰的美人臉沒想到看人時也異常冰冷。小二殷勤白獻,還被掌櫃責罰扣了一月月錢,氣得不行 ,在背後悄悄罵兩句姬姒是個半天憋不出悶屁的,真白長了小白花似得臉蛋。
每日,掌櫃還會差後廚婆子來給姬姒上藥擦身。廚婆子挨了姬姒幾巴掌,亦是怨念尤深,又過了三五日,見依舊無人來看姬姒,忍不住編排起閑話來。
“可不,來歷不明,但看著貌美異常,就那身皮啊,嘖嘖,跟撚剛出籠的包子似的。許是揚州來的瘦馬,誰家老爺養在外面,結果被主母發現,打了一頓攆出來的。”
廚媽子坐在客棧角門處,抱著一籃子菜,邊擇菜邊與灑掃後院的說話。
另一個說:“哎,這我還是頭一回見著瘦馬,那還果真不是凡品啊,聽說一個瘦馬養出來,大要花數百兩銀子呢,是專門賣給有錢人家做妾的,哎,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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