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並沿著長廊慢步,走到雨打芭蕉的長形回廊,避免被偷聽,才停下交談。
“王睡下了?”男子問。
大司馬納蘭錯:“去了散,累極已熟睡了。”
“王的身體如何?”
“多加調理,還有三五年可活。”
納蘭錯與男子具沉默不語,靜靜地聽了會雨聲,長身男子道:“咱們的人此時應已順利跟著使節進京,不出三日就該來信了,但鍾惠回京,必定會把王染病一事告之秦卞。”
“無礙,只等正月他回來,你親去在路上將他殺了。”納蘭錯又補充,“不能在薑國地界辦,恐引秦卞生疑。”
“是。不過,當真還能找到大皇子?”
納蘭錯似笑非笑,“陛下思兄心切,怎敢違命?況六年前送大皇子去京為質,隨行的人也隻說死了,那屍體呢?”
“若是真找了……”
“便讓他活在六年前吧。
男子點頭,明白這是要將大皇子和鍾惠一並處理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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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元日只剩四五日,秦珺已忙得腳不點地。上京張燈結彩,愈發熱鬧。
“姑娘,夜深了,趕緊歇下吧。”掌櫃舉著蠟燭,披著厚衣敲響姬姒的房門,掌櫃得不到回應,隻得回房。
“還活著嗎?”一道人影湊近端詳,馨香氣息撲鼻而來。
“誰?”姬姒從夢中驚醒,披起外袍繼續作畫,馬廄裡玄騭抬頭,衝姬姒打了個響鼻,埋頭繼續睡了。
“公主——”小桃子高聲喊,“別躲了,衣服鳳冠再試最後一回。”
秦珺一頭悶在被子裡,“啊!”
小二屁滾尿流跑上樓,“姑娘,小恩人派人來接你回府啦!”
姬姒拉開房門,小二遞上玉佩,驚喜道:“你看。”
元日前晚又下了一場雪,深宮禁苑所到之處全都覆了一層白。秦珺一早被挖起來,穿上拖地的華服,戴上好幾斤的鳳冠去后宮議事的中宮參加朝會,並和季貴妃一起接見各宮妃嬪還有諸侯來京的女眷。
前朝例行朝會,登門唱鼓不斷,“晉!萬州侯到——”
“姑娘,該起身梳妝了。”丫鬟在屏風外福禮道。
“春節咯!”小二在樓下高唱,將燈籠高高掛在房頂,點燃鞭炮。
“爹,”一孩童坐在父親臂彎,指著鬧市滿掛的彩燈,糯聲撒嬌,“我要這個。”
人潮擁擠,湧向正街,“是三皇子!三皇子!”
元日遊街,三皇子帶著精兵,著甲從正宮出行,士兵執戟,步履沉重,所到之處肅殺氣勢引的孩童不敢直視。
風雪而至,滿城霜白之下,唯余爐火中剝裂的炭響。
秦珺坐在步輦上,頭上的鳳冠珠翠輕輕晃動,端門傳來鼓樂之聲,絲絲入耳,繞梁不絕。
秦珺所經之處,宮女內侍無一不行禮叩頭,“公主千歲。”
錦繡和小桃子在輦下碎步前行,小桃子小聲說:“公主,一會官眷們朝會奉茶,一人一杯可要奉一上午呢!您可別像去歲那般喝多了,即時腹中用不進午膳,小桃可不敢再給您偷拿糕點了……”
秦珺沒應聲,坐在步輦上,望著宮廷內懸著的琳琅裝飾,神色有些黯淡,“過年了。”
錦繡仰頭打量了一眼秦珺,“公主,確是過年了。”
秦珺:“初歲元祚,吉日惟良,乃為嘉會,宴此高堂。”
小桃子好奇問:“公主背的什麽?”
秦珺牽唇笑了笑,“沒什麽,想念高堂了。”
錦繡便說:“先皇后泉下有知定會欣慰的。”
錦繡:“到了。”
內侍疾步,行禮之後擺下腳凳伺奉秦珺,“公主,家眷們已在宮門靜候,等著行禮了。”
秦珺扶了扶鳳冠,生怕它掉了或者壓斷自己的脖子,“小桃子,快扶本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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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卿校於端門外侯著,一時,宮廷中火盆齊燃,群臣從雲龍門、東中華門,按內臣唱報的列序入殿落座。
卿侯大臣落座,鼓樂齊鳴間周帝從內室行出,黃袍冕旒,天子龍威,令百官朝服。
“臣,左州雍親王,拜見吾皇!”
“臣,晉萬州王,拜見吾皇!”
“臣——”
端門內官高唱:“——尊卑列敘,典而有章,衣裳鮮亮,黼黻玄黃。拜—— ”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端門百官齊聲,拱手,曲腰,蹲身,伏拜,叩行大禮。
中宮女眷福身,俱是錦衣華服,儀態優雅,“娘娘千歲、公主千歲——”
秦珺扶了一下鳳冠,被高座之上的季貴妃不著痕跡嗔怪了一眼立刻端正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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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園,元日上。
姬姒已換了新居,搬進竹園。屏風後水聲不斷,淅瀝瀝將姬姒從頭澆到尾。她黑發濕了,像爬山虎一般蜿蜒纏綿在一片雪肌上,美得動人心魄。
王叔給十幾個看家護院的丫鬟小廝放了賞錢,聲如破風箱,說:“老奴是新來的,承顰娘的情看管咱們新院子。此處侍奉的主子鮮少回來,但爾等要想安穩討口飯吃,就勿要打聽探查主子身份,凡事需得謹慎,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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