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這是誰人所開藥方!”郎中一臉興奮的看著王叔,王叔面無表情,便轉而來看秦珺。
秦珺扶額,示意錦繡看賞,將人送走。
“庸醫罷了,”裡間,姬姒已換好衣服起身,走到堂中,盈盈朝秦珺一拜,“小姐。”
秦珺看著她,“你好了?”
姬姒點頭,“方才對小姐多有得罪,還請小姐寬恕則個。”
秦珺:“……”
錦繡泡了茶,此刻天氣已不早了,兩街相隔的鬧市依舊鑼鼓喧天,姬姒仿佛一下恢復了正常,替秦珺張羅一些點心,給她打水洗手洗臉。
秦珺些許不自在,看著姬姒已經冷靜無波的臉,道:“不必伺候,今夜不住這裡。”
“奴惹小姐不悅了?”姬姒的鬢角還有汗濕的痕跡,她在秦珺面前一跪:“奴錯了。”
秦珺:“……沒、沒有啊!”
姬姒垂頭,忽朝門外吩咐,“將戒尺拿來。”
秦珺有些茫然,只見王叔速去取了戒尺來,交給姬姒後退下。
姬姒捧著戒尺,雙手平直呈在秦珺面前,“請小姐責罰。”
錦繡站在一旁,此刻像個透明人一般,目不斜視。
秦珺這才明白,姬姒還沒好,盲醫的藥使她性情大亂,難過、恐懼、憤怒、多疑、自責和愧疚等等負面情緒交相影響著她。何時何種情緒佔據上風,也會相應的令她做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出來。
譬如現在她跪在秦珺面前,大概覺得先前冒犯秦珺,想求罰寬慰自己。
姬姒一身伶仃,薄薄素衣,捧著戒尺,秦珺覺得怪異,但好在心裡對之前姬姒想吻自己膝蓋的舉動有了普,大概也是因為早早就吃了醫者的藥,情緒混亂吧。
秦珺摸了摸鼻子,“你沒做錯。我不怪你。”
姬姒便說:“奴冒犯了小姐,小姐不悅,請小姐責罰。”
秦珺繼而茫然,“我沒生氣啊。”
姬姒不說話,捧高戒尺。秦珺無奈隻得接過戒尺,不輕不重象征性打了一下。
一陣酥麻之感四躥,姬姒掌心一蜷,緊緊咬著下唇,表情有些難堪似的。
秦珺看姬姒耳朵都紅了,心裡一抖,難不成自己下手重了?不應該啊。於是用同樣的力道在自己掌心一敲。
啪的一聲,甚是清脆。
姬姒驀的抬頭看她。
“好像不疼,”秦珺納悶,繼而了然,“我想起來了,你的身體……唔,格外不耐受。”
姬姒低頭,耳根更紅,將雙手抬得更高,送至秦珺眼皮子底下,“可重些,不疼。”
是反話吧,秦珺想,嘴上說讓自己責罰,打重了在心底小本本上記下一筆,來日病發,想起挨的手心,怨恨一起就送自己歸西。
“唔。”秦珺唔了一聲,不安的朝後挪了挪屁股,高高舉起戒尺,在姬姒渾身僵硬時,又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將戒尺在姬姒掌心一挨。
“啪,”秦珺自己配了音,“好了,打完了。”
姬姒瞬息緊了緊下顎。
秦珺將戒尺放在一邊,“天色不早了,你自忙吧,我得回去了。”
秦珺上馬之前,突然轉身問:“你找的那個醫者……給你開方子的那個還能叫過來嗎?”
姬姒搖頭,“王叔與他有舊交,半年前書信一封托他從北海之境趕來,如今診了脈兩次脈,人已不知去向了。”
秦珺:“這藥方,你吃了多久了?”
姬姒:“第一副藥,喝三天疏通經脈,第二幅三十日不得斷藥,助我洗去身體裡沉澱兩年之久的軟香散,還有最後一副藥方,醫者說找屆時會快馬傳信與我。”
秦珺抓頭,說多了怕引起疑心,說少了怕姬姒還是照著舊路一去不返,“顰娘,我還是希望你多疼惜疼惜自己。”
姬姒一愣,轉眼,馬車已拉遠。
秦珺在車廂裡昏昏沉沉的想,這盲人醫者名為崖子,是神醫崖幟之後,一身隻為一人斷次脈,開三副藥。但此二人目前並不知崖子真實身份,隻道他是個擅長岐黃的醫者。
要想姬姒為自己所用,也少不了仰仗她的能力和功夫。她本想若是早點遇到崖子,令他以溫和一些的方式替姬姒療養,會不會好些,還是沒來得及……
馬車晃晃悠悠,秦珺心裡憔悴,靠在榻上閉目養神,所有人物都早早登場了,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脫離既定的軌道。
秦珺緊蹙眉心,馬車停在宮門,錦繡遞了腰牌被放行。行至殊鳳殿,小桃子提著燈籠來接,錦繡將秦珺從車裡抱下來,示意小桃子噤聲。
秦珺蜷在錦繡懷裡,睡熟了但眉心始終舒展不開,小桃見狀頗有些憂心和錦繡對視。
-
上京名士之風大起,世人皆傳,令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此刻夜已深了,元日盛況也在黎明即起之即,將喧囂歸塵入土。
大風起兮雲飛揚,姬姒靜立在窗前,聽颯颯風吹竹葉之聲,肩上突然一暖,王叔替她搭上一件裘衣。
“她走了。”姬姒說。
王叔垂頭想了想,說:“小姐漏夜前來,想必還是很關心姑娘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