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大叔認識她,見狀:“是你朋友嘛?她人早就已經走了。”
江暮雲低垂著頭。
“我知道她已經走了。”
人走了她才敢說再見。
因為她知道她們不會再見。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生命中不會永遠有偶然和巧合。
失明以來,幫助她的好心人有很多,但都是短暫的,老師同學和親戚最終都會離她而去,沒有人會永遠陪著她,她注定會孤獨終老,她早就知道了。
然而江暮雲怎麽也沒想到,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那抹似有若無的冷香會常伴身側,耳邊會常常聽到那熟悉沉穩的腳步聲。
許星離不怎麽愛說話,有時候一路上都不會說一句話,有時候開口,也僅僅是因為前方有障礙。
兩人交流的深入是由江暮雲開啟的,她鼓足了勇氣,私下醞釀了好幾次說辭,才問出了口,即使她早就知道對方面冷心熱。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麽?”
江暮雲緊張地說完,身旁卻異常安靜,沒有人回她,她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正當她要為自己的冒犯而道歉時,聽到身旁女人用清冷的聲音說:“許星離,言午許,星離雨散的星離。”
江暮雲登時眉梢透著驚喜,唇角也綻放出笑容:“我叫江暮雲,水工江,暮雲朝雨的暮雲。”
如出一轍的自我介紹方式。
許星離瞧著那燦爛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失神,靜默半晌,由衷地誇道:“你的名字很好聽。”
江暮雲臉頰微微發熱,有些不好意思,說:“你名字也很好聽。”
後來,她們之間對話逐漸變多,相遇頻率也逐漸變高,江暮雲幾乎能夠在每個工作日的下午,在那個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遇到許星離。
“好巧,又遇見了。”
這是她們之間心照不宣的開場白。
“明天要下雨,記得多穿點。”
許星離聲音依舊偏低偏冷。
江暮雲則會笑著應道:“好。”
有時候江暮雲也會多問一些。
江暮雲:“你也在附近工作?”
許星離惜字如金:“嗯。”
江暮雲:“我們倆順路麽?”
許星離抬眸望著前方路口,那裡才是她本該去的地方,這裡反而是她以前從未來過的地方。
她瞧著江暮雲十分期待的面容,對著那雙失去光芒的眼睛,毫不猶豫道:“對,我們倆是順路。”
她們就這樣順了近一年的路。
許星離始終不太愛說話,只會在江暮雲前面有阻礙時出聲提醒,在有人要撞到她時,把她拉開,並且直言正色地讓對方道歉。
她像夢一樣美好。
也像夢一樣飄渺。
她們像是互相關心的朋友,也像是彼此生命中短暫的過客,因為她們每次在一起的時間都很短,只有從畫眉飯店到小區的距離。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相處時間久了,江暮雲也敢問問許星離的心情,許星離心情好時步伐比較輕快,話也多一些,心情不好時步伐沉重,而且一言不發。
許星離聲音悶悶的:“嗯。”
江暮雲想了想。
“可以和我說說麽?”
許星離沉默半晌,抬眸看向江暮雲,見她眉頭微蹙,雙唇緊抿,是在擔心自己,說:“我父母想讓我和他們選的人結婚。”
江暮雲面色微白,過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聲音:“那你呢?你是怎麽打算的?你喜歡對方麽?”
許星離目不轉睛地瞧著江暮雲,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江暮雲輕聲說:“那可真好。”
這天的路很平坦,盲道上的不規范設施因為好心市民投訴,政府已經修改了盲道設計,盲道上不會再出現井蓋、路燈等東西,也不再允許自行車停在盲道上,然而江暮雲還是狠狠地摔了一跤。
膝蓋都摔破皮了。
是許星離把她送回家的。
這也是許星離第一次來她家。
有了這次開端,像是打破了某項禁忌,她們之間的關系逐漸親密起來,江暮雲會邀請許星離來家裡坐坐,而許星離也不會拒絕。
她們會一起看電影。
像是最要好的閨蜜那樣。
只不過看電影的方法比較另類。
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許星離看著電視屏幕,緩緩說道:“現在說話的這個是女主,她是一個金發藍眸的美國人,身份是一個富家千金,現在她們正在開派對,另外說話的那個男人是男主。“
江暮雲凝神聽了聽,說:“她聲音真好聽,不過語速有點快。”
她不太能跟得上。
許星離後退了一些劇情,讓江暮雲重新再聽一遍剛剛的對話,而許星離自己卻輕輕轉過身,看著正專注傾聽電影的江暮雲,輕聲說:“而且她人也很漂亮。”
“嗯,我也聽見男主誇她漂亮。”江暮雲輕聲笑了笑,隨即對電影內容沒了興趣,轉頭問許星離:“你肯定也很漂亮,對不對?”
許星離胸口微微起伏,用力握著遙控器的指尖微白,聲音透著緊張:“也許你可以親自看看。”
江暮雲愣了愣,搖頭,低聲道:“我看不見的。”
本以為已經習慣了睜眼閉眼都是黑暗,已經接受了無法看見的事實,但此刻她還是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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