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賀連璧也不知該如何說,只是結結巴巴地道,“畢竟這事……我……你……唉……”她最後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唯有一聲歎息。
祝秋平靜地看著她,良久,她紅著眼開口道:“你全部都知道了?”
“我……”賀連璧支吾了一句,然後點了點頭。
祝秋登時翻身坐起,跨過了賀連璧,來到了案桌前。賀連璧忙跟過來,只見祝秋取出了酒壇,倒了一杯酒,盡數飲下。
賀連璧一見她喝酒,便知不好了。以往的祝秋,都是在心情極其低落的情況下才會喝酒排解心中苦悶。
“你相信嗎?”祝秋一邊倒著酒,一邊故作淡然問著。
賀連璧沒有回答,只是對祝秋道:“我和你同飲。”說著,她也拿過了一個杯子,搶過了祝秋手邊的酒壇,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是相信的。”祝秋苦笑一聲。
“我,我不知我該不該相信。”賀連璧低了頭,實話實說。
祝秋歎了口氣,坐了下來,輕輕敲打著酒杯,將心中感受盡數告訴賀連璧。也唯有在她面前,她可以這樣放松,這樣的……自我。
“我剛聽到的時候,是不相信的。那幾乎是本能的反應,我知道這個所謂的真相會有什麽影響,那時的我自欺欺人,以為不相信這個真相,一切就還是本來的面目。縱使灰鳩前輩說了那許多話,可我還是固執地不相信……直到、直到那一刻……”祝秋說著,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我卻忽然間相信了。”
祝秋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我竟然為了我以為的外公,對我的生身母親做了那樣的事……”
賀連璧看了心疼,忙過去抱住了祝秋,輕聲喚道:“姐姐……”
“阿賀,”祝秋輕靠在她肩頭,“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人們常說,生恩不如養恩親,”賀連璧忙不停找話安慰祝秋,“當時是那樣險急的情況,你是情急之下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不要再自責了。”
生恩不如養恩親?賀連璧說出這話來,自己都有些驚訝。她旋即又聯想到了自己的經歷,想起了她青樓裡做老鴇的生母,和一直對她嚴苛冷漠的賀無名。
似乎這話對她並不適用。不論是生母還是養母,她如今都沒有半點親近之心,仿佛她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天生地養一般。
“可我做不到,”祝秋靠在她的小姑娘身上,脆弱不堪,“我每日夜裡,夢見的都是她看我的眼神。”
“姐姐,你……”賀連璧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要不要去暗影宮,看看她?”
她看得出來現在的祝秋有多麽自責,或許兩人相見,可以解開心結?
“不!”祝秋的反應卻很強烈,她猛然直起身子,抬起頭,望著賀連璧的眼睛,微微搖頭,聲音又弱了下來,“不……”
賀連璧看著祝秋,心疼地說不出話來。祝秋扭過頭去,避開了賀連璧的視線,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或許是酒水過於香醇,刺激得祝秋頭腦發熱,眼淚也不知不覺地落了下來。
“我的阿賀,”她又飲了一口酒,苦笑一聲,“你想事情,還是太簡單了。”
只怕她這邊剛去賀蘭山,那邊木清就會立馬采取行動。當年的真相早已模糊,所謂的衛城祖師在世人心中不過是一個名字罷了,而賀無名卻是真實存在的噩夢。木清或許不會直截了當地披露她的身世,但一定會用她的身世大做文章,來收回她好不容易爭來的一切,那些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說不定,木清也在盤算著帛書的主意。她垮了,帛書自然會落到木清的手裡。反正,木清對這帛書動心也不是頭一遭了。
灰鳩雖然知道真相,可灰鳩的影響力根本不能和木清相提並論。到時候,江湖是相信木清還是相信灰鳩,祝秋的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祝秋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和自己從前敬愛的外公這樣勾心鬥角。
她忽然有種強烈的孤獨感,直刺她的內心。三門隨時會背叛,暗影又視她為仇敵……仿佛她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酒一杯一杯下了肚,祝秋的眼神也越來越迷離。最後,已完全醉了的祝秋癱倒在了賀連璧的懷裡,軟軟地倚在了她的小姑娘的身上。
“阿賀……”
“姐姐……”
“我只有你了,”她似乎在笑,可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是我不會失去的,只有你不會背叛我……”祝秋心想。
“姐姐,你還好嗎?”賀連璧問。
“我?”祝秋閉了眼,疲憊地說著,“我一點都不好。”說罷,頭一偏,便沉沉睡去了。
賀連璧小心地抱起了祝秋,把她放回了床上,給她掖好了被子。也唯有在她的祝姐姐面前,她會細心到如此地步。
“我會陪著你的。”賀連璧看著祝秋的睡顏,輕聲道。
第59章 上藥
清晨,綠蕊一進祝秋的房門,便嗅到了濃鬱的酒氣。綠蕊登時警惕起來,說話都小心翼翼了:“小姐,該起了。”綠蕊說著,又往裡走了幾步,便看見了案桌上的兩個酒杯……綠蕊一下子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唉,”綠蕊頗為無奈地發出了一聲歎息,又故作不知地退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像是在自言自語,“小姐近日勞累了,得多休息。”說罷,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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