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她不見得對她真正好?這是何意?”宋子真一臉迷惑:“娶了她當然要待她好,否則娶她做甚?”
“不錯,嫁娶乃人生頂要緊的大事,行光,你看上誰了?”
“我……”
裴宣擰眉,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只能爛在肚子裡。
若那位姑娘的心願是相夫教子舉案齊眉,她哪給得起?
若她嫌棄自己的女兒身,她娶了她,豈不是害了她?
她不能和崔姑娘坦明身份,不能因一己之私將整座裴府架在火上烤。
欺君之罪,一旦暴露,誰都承擔不起。
“我不想看她嫁給旁人。”
“這簡單。”鄭無羈放下酒杯:“那就娶她,先娶回家來,之後再說。你憑一腔真心娶她,憑一腔真心護她,走一步算一步。”
今科狀元遇上人生最難解的難題,她凝神思索。
鄰桌爆發一道道起哄聲。
“秋明兄,你莫不是把哪家小娘子的畫像摸出來了?”
“此女是何人,可謂國色!”
“不是罷,秋明兄,這就是你說的《海棠春睡圖》?”
眾人大笑。
也有人被畫中女子迷惑,眼神癡然。
意識到拿錯畫,孫澤自個也呆了,反應過來快速卷起,所料不差這應是母親從西寧伯府取來的。
畫上之人是他未來弟妹。
他不願教準弟妹的容貌暴露人前,可有人還沒看夠。
“收什麽,再讓我看看。”
奪畫之人是二甲三十九名,朝中三品大員的嫡次子。
孫澤惹不起,眼睜睜看著畫像幾經人手,未來的弟妹遭人評頭論足,他有氣不得發,臉漲得通紅。
“他們在傳看什麽?”
“好像是幅畫。”
“畫?”
裴宣無意朝那瞥去,目色一滯。
畫中女子穿著簇新豔麗衣衫,顯然是經過精心打扮,墨發清顏,瓷白的臉,蒙著雙眼的綢,春風拂起她耳邊碎發,每根發絲無聲訴說溫柔。
毫無疑問她是美的。
然而看起來並不開懷,多了這份沉靜的憂鬱,更惹人心旌搖動。
“好個溫婉柔美的姑娘!孫秋明,你給哪找來的尤物?這畫像我買了!”
“不,這不是——”
孫澤急著辯解,忽感身畔刮過一陣風。
裴宣三兩步衝過來,俏臉冷沉。
她素來文雅端方,儀態極美,此刻眸子竟生寒,看得人脊背發涼搞不懂是什麽路數。
“畫,拿來。”
周野訕笑:“行光,這畫我先買了,君子不奪人所好,你——”
“拿來!”
她罕見發怒,目中隱有雷霆,不僅周野懼她,孫澤也怕得要死。
宋子真、鄭無羈算是所有人裡能和她說得上話的,眼下也不敢勸,天曉得眾星捧月的狀元郎哪來的這麽大火氣?
周野交出畫,裴宣輕柔撫過畫中人眉眼:“她也是你能肖想的?”
丟下這句話,她振袖而去。
早先人人道狀元郎脾性和軟,溫潤如水,今日一見,始知何為裴家嫡子。
笑如春風。
怒如驚雨雷鳴。
“咱們、咱們不會得罪他了罷?”有人默默吞咽口水。
“什麽咱們?誰和你是咱們?我可沒對那姑娘指指點點,是周兄!這事是他鬧出來的!”
“怎麽會是我?”周野冷汗淌下來,忙著推卸責任:“孫澤,全是你惹的禍!”
孫澤雙腿顫顫,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行光發了好大的火,我認識他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見他翻臉。”
宋子真傻了眼,和鄭無羈交換眼色。
“不會罷……”
他們猜到同一個可能——行光心儀的姑娘是畫中人?
“那姑娘長什麽樣,你看清楚沒?”
鄭無羈毫不客氣地朝他翻大大的白眼:“你在說夢話嗎,沒見行光快要氣死了,他那麽凶,我哪敢盯著看?”
“是啊。”宋子真喃喃自語:“行光好凶!”!
第8章 風箏起
“郎君?郎君!”
書童急急忙忙追出來。
出了豐明摟的門,裴宣一鼓作氣走了好長一段路,耳邊是周野之流評頭論足的嬉笑聲,腦海回蕩孫澤忍氣吞聲的畫面。
她一拳砸在道邊的榆樹,不顧流血的手背,長睫低垂,明俏的面容一時顯得冷峻陰沉。
書童駭了一跳:“郎君!您怎的還傷害自個身子?”
他忙著撕開乾淨的帕子為裴宣包扎。
裴宣無動於衷,沉沉的眉眼醞釀一場沒人看得清的風暴。
西寧伯夫人竟為長女選了孫家?
孫大郎君已有妻妾,孫二郎君也與楊家次女訂婚,符合條件的唯有好色成性的孫三郎。
孫三是什麽人?也敢玷汙她心頭明月?
她咬緊牙關,推開書童,抱著畫像往家走。
“欸?郎君!”
他拔腿追上她的步子,看看她的臉色,索性閉嘴,省得惹主子心煩。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宰相的嫡子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圓的泥人,倘誰不開眼真將她當做好欺負的,得先在泥裡滾一滾,嘗嘗受人踐踏的滋味。
裴宣回家把自個關在房門生悶氣,裴夫人問起,書童如實回答,主仆皆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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