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伯夫婦怎能與俗人一般見識,那麽好的姑娘怎麽會是禍胎、是災星?簡直荒謬!”
看她神情激動,老仆補充道:“郎君與那位姑娘相見當天,是人家姑娘十八歲生辰,也是西寧伯府三姑娘的生辰。”
“什麽?”
裴宣輕撫額頭,匪夷所思:“我實在不知世上還有如此父母,長女在破瓦房寂寥度日,幼女的慶生宴辦得風風光光。”
她毫不客氣諷刺幾句,老仆覷她兩眼:“郎君,殿試在即,您該收收心了。”
“我心裡有數。”
她返回幾步外的書桌,捧起一卷書開始溫習。
看她又要下苦功讀書,老仆不敢打擾,倒退出去,細心掩好門。
書房靜悄悄。
半刻鍾後裴宣放下書卷盯著虛空發呆,自言自語:“十八歲生辰,連聲賀詞都沒和她講。”
她活動手腕,修長的指節把玩手邊狼毫筆,半晌定下主意。
“得想個法子謝謝她。”
“謝誰?”
裴夫人打量自家‘兒子’。
裴宣臨窗而立,淺笑回眸:“西寧伯家的長女,她救了我,沒她提早鋪好草席,我摔下去肯定要傷筋動骨。”
“無緣無故她為何要往牆邊鋪草席?”
“心血來潮罷,誰知道?反正孩兒承了她的情,這
人情不能白得,得還回去。”
裴夫人嘬了小口茶,問:“你想怎麽還?”
“我還多不合適?會影響姑娘家清譽。”
她明面還是裴家嫡子,靠著父輩層層打通的關系避開科舉‘驗明正身’環節,既然選擇入仕,這一生都只能以男子身份存活。
大昭講究男女七歲不同席,背著爹娘與人私通,少不得要被扣一個私相授受的罪名。
她的顧慮裴夫人明白,為教她安心參加殿試,滿口答應。
為表鄭重,裴夫人備禮親去西寧伯府。
裴宣生父乃當朝宰相,是真正掌握實權的天子重臣,論身份、地位,起碼能甩‘西寧伯’十八條街。
‘西寧伯’是世襲罔替的爵位,傳承至今崔家已無人在朝為官,唯有一個好聽的虛名掛著,處於西京勳貴末流,尤其這幾年隱隱被各家排擠,快連末流都攀不上。
宰相夫人登門,猶如火把扔在乾柴火堆,瞬間點燃整座府邸。
府裡忙上忙下接待貴客,西寧伯夫婦受寵若驚地坐在次位。
寒暄話說過三巡,西寧伯夫人小心翼翼:“不知夫人此行來所為何事?”
裴夫人吟吟笑道:“我兒頑劣,前幾日會試結束撒歡地跑去放風箏,風箏落在貴府門牆,她為追風箏爬上牆,仆人大驚小怪嚇到了她,不慎人就掉進貴府院中。”
西寧伯聽得膽戰心驚:“郎君福澤深厚,定然安然無恙!”
“確實無恙。”裴夫人笑容真摯兩分:“說來也巧,有人剛好在牆邊鋪了又厚又大的席子救了她,她這才幸免於難。”
“是誰?”西寧伯夫人眼底升起一陣狂熱,迫切地想從對方口中聽到她最愛的女兒。
裴家嫡子眼看要滿十八,一旦高中婚事肯定要提上議程,她心中閃過明悟,似乎懂了為何裴夫人會登崔家的門。
莫不是看上她的女兒,想為她的嫡子說親?
西寧伯夫婦苛待長女的事裴夫人聽老仆提過一嘴,對這對夫婦的行徑大抵是看不上的,故意沒提前道出住在南院破瓦房的姑娘。
“是府上的千金。”
裴宣從牆頭栽下來的那天府裡正為崔黛的生辰大肆慶祝,但凡長腦子的都不會去想是崔黛救了人。
“我想見見那位姑娘,當面代我家宣兒道謝。”
“夫人稍等。”
西寧伯夫人轉身火急火燎命令下人去尋三小姐。
崔黛懶懶散散在池塘邊喂魚,被母親身邊的親信一忽悠,誤以為是宰相夫人屬意她做裴家未來的兒媳,欣喜若狂自不必提。
回房精心打扮一番,親信等急了方見她面帶紅暈地出來。
“快走罷,不能教貴客久等。”
正堂,裴夫人慢悠悠品茶,茶喝到第二盞崔三姑娘姍姍來遲。
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著最精美的裙裳,耳垂綴著紅寶石,用珠光寶氣來形容都不過分。
很是晃人眼。
裴夫人不喜歡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坐在位子笑了笑:“就是你用一張草席救了我家宣兒?”
崔黛一臉莫名,看看母親,再看看比她還激動的父親,頓時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她根本聽不懂這位夫人的問話。
什麽草席,她哪有這破東西?
“黛兒,說話呀,夫人問你話呢。”
西寧伯夫人急得恨不能替女兒回答,這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
“我、我……”
裴夫人訝異出聲:“莫非認錯了?不是這位?”
“怎麽會不是呢,夫人,煩請您再多問問?”西寧伯催促女兒:“黛兒,你再想想,生辰那日是你救了宰相家嫡子,你用草席——欸?草席?”
余下的話卡在喉嚨,一家三口表情是如出一轍的愣怔和憤怒。
不是崔黛,難道是崔緹?
是那個喪門星的瞎子?!
“姑娘,姑娘,前院來人了,喊你過去!”
“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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