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互相道個歉就算了,免得傳出去被人說我仗勢欺人。”
杜榮在朱黎做出決定之前突然開口,他的語氣依舊優越,細品意思,其中讓步也足夠清楚。
慕青臨朝朱黎遞過去一個靜觀其變的眼神。
“我看還是查查吧,您怕被人誤會仗勢欺人,我也怕我那倆小孩兒走歪路。”慕青臨的態度客氣又真誠,“您放心,今天這事真要是她們挑起來的,我一定好好收拾她們。至於各打五十大板互相道歉,這種處理太和稀泥了,我怕她們不長記性。”
慕青臨一句話把自己的姿態放到了最低。
杜榮接她這話,事實會讓他打臉,不接,他對是非黑白的立場可就比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還淡薄了。
杜榮被慕青臨一個小年輕架住,臉上無光,但他畢竟是經過風浪的人,心裡再不痛快,面上也不會過度表現,就著慕青臨的話說:“一點小事何必勞師動眾,再者,高考在即,動靜鬧大了,孩子們還怎麽安心衝刺?”
“您不愧是搞教育的,就是比我這種莽人思慮得周全。”慕青臨恭維,說完話鋒一轉,對上朱黎,“朱老師,方不方便我和杜先生單獨聊聊?”
朱黎一愣,指著裡面說:“會議室剛好空著。”
慕青臨起身,朝杜榮做出請的手勢,“您請……”
杜榮不知道慕青臨葫蘆裡賣的什麽藥,稍作遲疑才隨著朱黎去了會議室。
朱黎幫兩人關了門。
“你想和我聊什麽?”杜榮先發製人。
慕青臨坐定抬眼,“姚曉琪……”
杜榮當即變了臉色。
慕青臨隻當沒看到,字句斟酌著說:“姚曉琪的事情過去還不到半年,孩子們心裡的疙瘩肯定沒磨完。他們這個年紀雖然記吃不記打,但畢竟是發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想一覺起來忘記也難。
他們現在就是一隻隻驚弓小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們慌神,為了以防萬一,以絕後患,今天的事還是盡快查清楚的好。”
“您剛也說了,高考在即,正因為這樣,我們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越往後孩子們壓力越大,真在考前爆出來點什麽,可能比姚曉琪事件的後果更加嚴重。”
慕青臨的視線從杜榮發抖的手上掃過,對上他的視線,“您在任這兩年的政績大家有目共睹,我想,您應該不希望在升遷之前再出什麽狀況吧?從副廳級到正廳級,對您來說只有一步之遙。”
慕青臨最後一句話落地,杜榮始終鎮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裂痕,“你威脅我?”
“不敢,就事論事而已。”慕青臨神色自諾,“不瞞您說,我是個記者,最近又剛好在做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方面的專題。姚曉琪的事,我多少知道一點,這就讓我不得不多為我那倆小朋友想一想。
她們可以不從那個班級得到額外優待,但一定不能成天提心吊膽。對了,說到這兒,我想起個事,您女兒評上市三好了吧?”
杜文菲成績一般,又沒有什麽突出表現,真要按市三好的評選標準來,她根本選不上,可要是直接走學校,那就是另外的結果。
這種事,不管是學校為求方便動的私心,還是真有人從上授意。一旦爆出來,哪怕只是出於嫉妒心理,大眾都會不分青紅皂白把所有矛頭指向杜榮,到時細一查,同班女生被逼退學和姚曉琪自殺背後的真實原因絕對包不住。
有個善於校園霸凌,卻沒有受到任何處罰,還反過來頂上市三好榮譽的女兒,杜榮的升遷之路就算是走到頭了。
這點杜榮心知肚明,不然他不會在慕青臨說到查監控的時候突然改變態度,只要求道歉。
一開始,他料定了學校不會駁他面子才敢那麽強硬。
可惜了,慕青臨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多點打聽小道消息的門路。
也巧了,這些消息剛好能幫她打蛇打七寸。
杜榮臉上的裂痕擴大,壓著聲說:“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句話,江坪任何一家電視台都不敢再聘用你?”
“您不會……”慕青臨微笑。
她好歹是省台的人,早年也拿過幾個有點分量的獎,能力在那兒擺著,杜榮稍微一查就會知道,他不會拿自己的康莊前途跟一個有點能力的記者賭。
何況,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以她現在的狀態,崔文敬那兒的活都不一定能繼續乾,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
她的前途早在兩年前就沒有了,至於安全……
慕青臨早有考慮,“您應該有聽說,我們台最近在配合省裡搞黨風廉政建設,其中有一篇是您個人的宣傳稿,領導有意讓我負責撰寫。我一開始和您說了,我這人喜歡就事論事,另外還有一點,您可能不知道。”
慕青臨坐起來,漆黑雙眼直視著杜榮,“我還擅長破罐子破摔。”比如把自己從新聞中心流放出去,亦如逃避過去,止步不前。
“杜先生,我的需求其實很簡單——只要我那倆小朋友安安穩穩度過高考。”慕青臨的態度堅定且明確,“如果您能滿足我這個小需求,我也是個識趣的人,必定會好好寫您那篇稿子,今天所提之事日後也絕對不會向第三個人提起。如果您想硬碰硬,我們做記者的剛好都不怎麽惜命,樂意奉陪。”
杜榮的後路被慕青臨堵得乾乾淨淨,他逼視慕青臨片刻後起身,仔細扣著嚴謹的工裝外扣,“從今天開始,一直到高考,我女兒不會再出現在附中,希望你說話算話,另外,您貴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