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有理。”楊玲捂著酸疼的肚子,問周意,“你下午怎麽了?不高興?”
周意攥起手裡的「耶」,表情涼涼,“我讓人給打了。”
楊玲表情一陰,沉聲問:“誰?”
周意突然哽住。
楊玲是土生土長的紅門巷人,沒當幼師之前,最會的是挑事,最擅長的扛事,她要是盯上誰,那人不斷胳膊,也得少層皮。
慕青臨……
她那一下打得其實也不重,而且,就是,打完還攤平手掌給她揉了一下——
五指壓頂開帽子壓著劉海,手掌很軟,實實在在貼她腦門上那幾秒挺暖和的。
算了,不計較了。
“沒誰……”周意麻溜地下來,趿拉著鞋,邊頂著腳尖往上蹬邊說,“我去廚房監工。”
楊玲沒追。
等嗵嗵的下樓聲消失,她拿出手機,打開了店門口的監控回放。
要還是套周意狗那幾個人,她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
“沒醬油你做什麽排骨?”周意怒道,“做事能不能有點計劃!”
唐遠舟快速顛著杓,比她吼得更狠,“你有喊的功夫,不會去買一瓶?!再磨蹭鍋都要燒爛了!”
周意,“哦……”扭身就出了廚房。
糧油鋪子靠西頭,周意為了保住口腹之欲,埋著頭,健步如飛。
走到半途,總覺得有人擋路,速度受到了壓製。
又一次被人橫在身前,周意不耐煩地抬頭。
怎麽這麽多人?
裡三層外三層,把窄窄一段路圍得水泄不通。
周意墊起腳去看情況。
最裡面有兩個穿警服的在扣人,旁邊好幾家媒體正扛著攝像機拍攝。
省台的人也在,好巧不巧,采訪記者是慕青臨,她手裡拿著省台的話筒,正對著鏡頭說話。
“什麽情況?”周意拉了個人問。
那人興奮到結巴,“王,王八和他那群小弟被抓啦!簡直聖誕彩蛋啊,個頭也忒大了點!”
後天才是聖誕,過都沒過呢,彩個什麽蛋?
周意抻著脖子裡往裡看。
王王八?
誰?
“!”瘦猴子那個大哥!周意看到主角的臉恍然大悟。
她就說誰會給自己取這麽有格調的名字!活該!不進去蹲個三年五載真對不起紅門群眾放下手裡的活前來圍觀!
不過……這幾個人一年到頭進出警局好幾次,沒見有哪家電視台來采訪啊,今天怎麽突然就被盯上了?
“慕姐這趟一拍,手裡整好的舊案底一放,晚間新聞再配合「城市法治建設」的倡議一播,警方就是想睜隻眼閉隻眼,和之前一樣關個兩三就放出來也頂不住輿論壓力。”
身後有人在交談。
聲音不高,得虧周意耳尖才能聽個大概。
慕姐?哪個慕姐?
那個?
周意看了眼還在做報道的慕青臨,悄悄豎起了自己耳朵。
“這幾個人是不是得罪過慕姐?被她盯上,連底褲都能扒得乾乾淨淨。”
“誰知道呢?”說話的換了個人,“我上午問她,她回了我一句什麽「尊老愛幼」,我到現在也沒琢磨明白什麽意思。”
“會不會是這裡的朋友被欺負過?”
“不可能,她就偶爾過來喝酒,能認識誰?”
認識我。
周意把捏在手裡的鋼鏰翻了個個,腦子裡出現這個回答。
剛冒出個尖兒就被她一把掐掉了。
沒毛病吧,她倆明明哪兒哪兒都不像朋友,看看人家那遣詞造句……
嗯?
慕青臨今天說話怎麽這麽接地氣?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就是細聽之下沒之前那麽得心應手。
現在哪兒是關心她怎麽用詞的時候。
周意搖搖頭,堅決不認為王八這事兒和自己有關,馬不停蹄跑去了糧油鋪子。
“葛叔!一袋醬油!”周意把鋼鏰往櫃台上一拍,大聲喊道。
葛叔應了聲,拿著醬油從貨架後面走出來,“就兩塊錢,不收你了。”
“您說晚啦,鋼鏰已經放那兒了。”周意接了袋子走人。
十幾秒後,糧油鋪子的門簾再次被人掀開。
周意一陣風似的跑進來,卷走桌上還沒收的鋼鏰兒,撂下句“錢找唐遠舟要!”又消失了。
速度之快,葛叔甚至沒看清臉,就聽到她憤憤地嘟囔了一聲,“打賞什麽不好,非得打賞錢,花都花不出去!”
——
周意往回走的時候,吃瓜群眾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附近幾家鋪面的老板和各家媒體還在。
省台佔的位置不好,靠邊,但不知道為什麽,周意一眼掃過去就是能準確捕捉到慕青臨的身影。
同是做采訪,其他人少一個鏡頭都好像虧了,她呢,鎮定自如,表情端正,沒有一點鬥爭精神。
果然還是應該被辭退啊。
周意惆悵的氣吐到一半,慕青臨忽然朝她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上。
撞上就撞上,怕什麽,搞得誰做了虧心事一樣。
於是,周意低頭避開,加快了步子。
“周意……”慕青臨沒給她把彼此當陌生人的機會,笑問,“地上有錢啊,你找得這麽認真?”
周意歎口氣,抬起了頭,“有呢,還是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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