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暢的語氣非常平靜,周意聽著卻很不舒服。
她是不該拿自己的處境去衡量別人,可……
周意握緊手機,語氣浮躁,“這麽來的錢,就算最後找到你妹,她也不會高興!”
路暢聞言,沉寂的眼波劇烈震蕩。
這句話他印象太深刻了。
路瑤以前經常這樣叮囑他,她說:“哥,窮點沒關系,辛苦也沒事,只要腰挺得直,就不會讓誰看不起。”
現在……
路暢用力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忽略周意這句話帶來的衝擊,疲憊地說:“能找到再說吧。你忙,我先走了。”
“路暢!”周意沒控制住聲音。
路暢,“嗯?”
周意眉頭緊蹙,沉聲提醒,“別招不能招的人。”
這是相識一年多,周意又一次對路暢表達關心,即使含蓄,還是很能觸動路暢。
他有瞬間難以置信,反應過來後眼睛開始發酸,怕被周意看見,假借抓頭髮用手擋住,背對她說:“別擔心,我知道分寸,倒是你……”
路暢努力把情緒壓下去,認真對周意說,“聽哥一句勸,有機會的話去學點東西。你現在是能靠畫手稿賺錢,賺很多錢,可是出了紅門巷,哪裡不是高樓大廈?
那些寬敞明亮的地方,不是我們這種沒學歷,沒見識的人可以進的,就連那裡的人,也好像總比我們高貴。”
是這樣嗎?
路暢離開後很久,周意才想到要反問這個問題。
可就算是,她也不想聽這些苦口婆心的勸說。
比起外面立於人前的繁華,現在的她更想要紅門巷藏於人後的庸碌。
……
手機太久沒動自動鎖了屏。
周意雙擊點開,看到慕青臨新發的一條信息:【不好好畫圖,蹲我們台微博幹嘛呢?】
幹嘛……
對啊,她跑省台微博幹嘛去了?
周意盯著這句話半天沒想到答案才發現自己走神了,她用力揉揉臉,用一慣氣人的口吻說:【當然是吃瓜看戲,看是你們台的直播涼,還是永安河的河水涼。】
這句話剛發出去周意就想撤回。
她又沒病,怎麽可能真因為這種狗屁原因蹲微博上給他們刷一個多小時的評論,她就是,就是——
“煩死了!”周意和癩皮狗撒潑一樣癱在椅子裡,甩胳膊蹬腿,一不小心踢到暖氣片,聲音大得小黑著急忙慌探頭過來問她,“什麽炸了?!”
周意看著屋頂,目光安詳,“我炸了……”
小黑,“炸得還挺整齊,完完整整一塊,有鼻子有眼的。”
周意一動不動地癱著,感覺這輩子終於過完時重新點開微博。
慕青臨還沒回她,一直到晚上8點,楊玲回來說起附中有學生跳樓的事,依然沒回。
“有什麽想不開的要跳樓?”唐遠舟問。
楊玲歎氣,“壓力大唄。那個女孩兒好像是重點班的,以前成績非常好,一直保持在年紀前十,這學期突然就不行了,周考、月考,越考越差,這次連一本線都沒夠著。
老師沒辦法讓叫了家長,本來是解決問題的,結果家長上來就扇了孩子一個耳光。少年人忘性大,但臉皮薄,哪兒受得了?唉。”
唐遠舟懂楊玲作為老師,看到這種事兒有多心痛,他摟過楊玲的肩膀安慰幾句,問道:“人怎麽樣?”
“不知道,沒敢看。”楊玲說:“你把電視打開,新聞應該有。”
唐遠舟馬上去開。
默認的省台剛好在播。
周意從畫室一出來就聽到了慕青臨的聲音,和以往只是冷靜陳述事情經過的態度不同,今天的她聲音有點沉,很緊,正對著鏡頭質問,“壓倒高三孩子的最後一根稻草到底是什麽?嚴格的高考制度,還是家長過剩的期望?”
周意沒多想慕青臨為什麽會這樣,只在確認這道聲音屬於她時將拖遝步子變得乾脆起來。
意識拽著她去看慕青臨。
然而鏡頭從混亂的人群中掠過,卻最終聚焦在一個粉色的書包上。
這個書包她見過。
周意心臟忽地一沉,說:“我出去一趟。”
楊玲,“現在?去哪兒?”
周意欲言又止,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說:“那個女孩兒來過店裡。”
後來還想再來,被她一句「不能」擋在了門外。
當時,她的求助那麽明顯。
——
晚上的急診依舊人來人往,周意大步跑到值班台問:“附中送來的人在哪兒?!”
護士,“你是她什麽人?”
周意,“不認識……”
護士,“那就不能告訴你了,我們有規定的……”
“我就看她一眼!”
“不好意思,這是規定,你別為難我。”
“我……”
“周意?”慕青臨略帶詫異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周意一愣,快速轉身朝她看過去。
慕青臨今天穿的淺色衣服,上面到處是血,下頜到脖子裡全是,看著觸目驚心。
“你——”周意聲音有點抖。
慕青臨走過來,扯了下衣服,向她解釋,“不是我的血。”
“你怎麽在這兒?”慕青臨問。
急診經常有記者來采訪,護士認識慕青臨,嘴快地跟她說:“這個小妹妹想見附中送來的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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