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記過後,周意和慕青臨先去了房間休息。
不久,老人家過來叫兩人吃飯。
想是怕菜色寒磣,老人家站在桌邊忐忑難安。
周意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笑著說:“很好吃,謝謝。”
老人家這才松了口氣,去旁邊乾自己的活兒。
旅館裡的燈很暗,除了碗筷磕碰和細微咀嚼,再聽不見其他多余的聲音。
飯吃到一半,外面突然起了大風。
老人家過去關了門,邊往回走邊說:“暴雨要來了。”
周意回頭,看了眼被風吹得嘎吱作響的門。
“今天爆胎還真是塞翁失馬,就這天氣,我們要繼續往前走的話,肯定會被撂半路上。”慕青臨笑著說。
“是啊……”周意應她,視線往回收時,和老人家隱約透著探究的目光對上,周意問道:“婆婆,我臉上有什麽嗎?”
老人家局促地擺手,說:“沒有沒有,就是瞧著你眼熟。”
周意微微皺了下眉,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眼熟……
周意想到什麽,目光輕震。
旁邊的慕青臨已經快速打開手機相冊,走到老人家跟前問:“這對夫妻您見過嗎?”
第153章 陳年
也沒人來接那個葬在迎風坡上,連名字都沒有的女人。
老人家年紀大了,眼睛不好,看了慕青臨遞過來的照片很久,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激動得語無倫次,“來了!可算來了!原來是你!可算是來了啊!”
慕青臨快速看了眼正大步往自己身邊走的周意,眉心微蹙,“您真見過他們?”
“見過見過!”老人家努力用她那口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這可是兩個好孩子啊。”
“他們好在哪裡?”周意問,她站的地方慕青臨還有兩三寸遠,慕青臨卻能清楚感覺到了她身體的顫抖。
老人家看著照片,尚未開始回憶,已是老淚縱橫,“他們留的那些錢救了我小孫子一命啊。”
周意語速飛快,“他們為什麽留錢給您?”
老人家粗糙的手掌抹過眼睛,仔細回憶著那些刻在腦子裡的畫面,“這倆孩子頭回來鎮上也是個大雨天。”
——
周鳴和阮中意從決定做野保專題那天起,就沒離開過西南。他們一路輾轉,幾乎跑遍了整個西南。
這個鎮子是他們的最後一站。
鎮子附近的野驢和小羚羊數量眾多,盜獵活動頻發,有很多故事等著他們去發現。
他們來的那天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鎮上的旅館都住滿了,就剩老人家這兒還能騰出間堆放雜物的小房間。
夫妻倆絲毫不嫌棄簡陋,給了老人家和正常房間相同的費用。
老人家感激,即使已經過了飯點,也不覺麻煩,重新燒上火,給兩人做飯。
兩人都是隨遇而安的性格,看灶下的火燒得旺,雙雙擠在老人家旁邊烤火取暖。
老人家和善,看兩人也不是壞人,遂主動問了句,“你們是來這兒玩的?”
周鳴剛給阮中意倒好熱水回來,一溜小跑蹲在她旁邊,大聲笑著說:“不是,我和阮阮是來工作的!”
老人家好奇,“這兒能做什麽工作?”
周鳴用手在眼前比了個拍照的動作,說:“我們是記者,來找點野保的故事,您這兒有沒有啊?”
老人家歎氣,“多了。我阿爸就是保護站的,二十出頭就讓盜獵的打死了。”
周鳴把烤熱的手焐到阮中意冷冰冰的耳朵上,聲音低下來,“您能跟我們講講嗎?”
老人家沒什麽避諱,坐在灶火邊和他們說了很久的故事。
飯後,老人家的小孫子一覺睡醒看不到熟悉的人,急得大哭。
周鳴看老人家正在洗碗,騰不開手,自告奮勇跑去把她的小孫子抱出來,一邊哄一邊寒暄,“孩子幾歲了?”
老人家說:“三歲……”
“三歲怎麽才長這麽點?”
“哎,說是心臟上有什麽毛病,長不快。”
西南海拔高,先心病的發病率明顯高於全國平均水平,這個周鳴很清楚,他維持一晚上的笑臉消失,表情嚴肅地說:“先心病要盡早治。”
“不是不想早治,是沒錢。”老人家一臉的愁容,“去年已經帶到城裡的醫院看過了,光手術費就得七八萬,我們哪兒拿得出來啊。”
周鳴語塞,「窮病最難治」,這話說著刺耳,味兒卻最真。
阮中意見周鳴情緒低沉,走過來靠在他肩上,一句話不說就是最溫情的陪伴。
老人家看著窩心,沒忍住多問了句,“你們有孩子嗎?”
周鳴黯淡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有個女兒,十五歲了,長得跟小仙女似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來啊,你們這兒的雪山都能給融化嘍,啊對了!她學習特別好,回回考試都是第一,還會畫畫……”
周鳴只要一提起周意,好話怎麽都說不完,聽得阮中意哭笑不得,“王婆賣瓜都沒你這麽誇張。”
周鳴反駁,“王婆的瓜能跟我們女兒比?小九可是你生的,和你一樣,優點多得我這輩子都說不完。”
阮中意被周鳴說得不好意思,往他身邊又靠了點,軟聲說:“有人在呢,你別亂說話。”
周鳴立刻馬上閉了嘴,幫老人家把小孫子哄好,送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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