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臨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哼」,冷聲說:“醜成這樣還有臉睡覺。”
周意壓根沒睡踏實,止疼藥的勁兒已經過來,她現在躺著一動不動都肚子疼,但就是醒不來。
慕青臨看周意難受地皺眉,自己也不受控制地跟著做了這個動作。一經發現,她馬上沉了臉,糟心地想:“周隊長牛逼啊,站著的時候把我氣得上躥下跳,現在都躺了,還能不動聲色地牽著我的情緒走,你怎麽不上天啊你?”
慕青臨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兩手環胸靠著椅背,一雙眼睛涼嗖嗖地盯看周意。
漫長的靜默過去,她將壓在左臂下面的手指蜷起,拇指從骨節上慢慢蹭過,然後坐起來,伸出那隻手,一點一點靠近周意掛著傷的鼻梁。
剛認識那會兒,她就覺得周意的鼻子好看——基底優越,高挺俏直,一下子就削弱了十幾歲那個階段,臉上該有的頓感,看著很不好惹。
這會兒她的臉早長開了,有棱有角,能唬住人,多道傷不止沒破壞輪廓裡的鋒利感,反而增加了一絲堅毅不屈的韌勁兒,和她周隊長的身份聯系起來,挺像回事,但是做人對象就……比誰命長系列……
慕青臨眼底的小火苗噌一下燒起來,即將碰到周意鼻梁的手果斷轉彎,捏住她的耳朵尖,猛往後擰。
周意本來就因為慕青臨不理自己的事心裡難受,這會兒疼得一上頭,想都不想,直接破口大罵,“艸!誰他媽……”
睜開眼看到表情涼涼的慕青臨,周意的氣勢立馬弱了下來,“姐,我不知道是你……”
“知道是我,你不也該幹嘛幹嘛,牛逼得很。”慕青臨收回手,風平浪靜地瞧著她,“說吧,我他媽怎麽了?沒接你電話?沒回你微信?還是沒來伺候你?”
周意死抿住嘴,想抽自己。
慕青臨久等不到回答,不耐煩了,“說話!”
周意身子一抖,弱弱地看著她,問:“說什麽?”
慕青臨咬牙,“說我他媽把你怎麽了?!”
說話的慕青臨因為用力過猛,把眼睛掙紅了。
周意現在一點兒也看不了慕青臨這樣,她的腦子一下亂了,根本想不出什麽好回答,又不能道歉,隻好手忙腳亂地把符曉給的叮囑捋一捋,大聲道:“你把我弄得魂不守舍!”
“不守舍個屁!”慕青臨吼完,表情有幾秒凝固,她這話是給周意的道歉準備的,現在什麽情況?
快把「對不起」說成口頭禪的周隊長,腦子其實長在肚子裡,現在被個手術給做利索,終於知道怎麽做人了?
慕青臨不做聲,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周意。
某人要不是前科累累,她多半信就信了這話。
但是可惜,在消費誠信這條路上,某人早不知道拐哪個鬼地方養蠱去了,養的還都種在了自己身上,要不然怎麽能對折磨她這件事這麽執著?
電話一響,慕青臨站起來,說:“再上你當,我跟你姓。”
慕青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周意盯著緊閉的門,心尖像讓人掐著,疼得很。
她剛才既沒道歉,也沒頂嘴,可妍妍還是很生氣……
低落情緒一起,立刻被周意踢走,她現在沒資格自怨自艾。
周意快速把心臟裡的酸疼感收拾乾淨,遲鈍地想,符曉姐的話也許不全是錯的,至少順著妍妍這點沒錯。
她剛說魂不守舍的時候,妍妍的表情很明顯有過幾秒變化。
——
門外,慕青臨滑動屏幕接聽電話,“喂,小輝。”
符輝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高昂,“唉,姐!你找我什麽事啊?這幾天一直在所裡,頭髮油得沒法看才說回來洗個澡,沒聽到你電話。”
慕青臨「嗯」一聲,說:“谘詢你個事。”
符輝,“行啊,你說。”
“害死我媽那幫人抓到了。”
“太好了!”符輝激動地打斷,“哪兒抓到的?”
慕青臨說:“小九這邊。”
“以什麽罪名抓的?”
“盜獵……”
“聽我姐說,那邊盜獵是重罪啊。”
“是,所以我想和你確認一下,如果想量刑重,人是不是歸這邊更好?”
“殺我媽的主犯已經死了,剩下這個只是當時在場,沒有動手。”慕青臨補充。
符輝說:“不用想,肯定歸那邊。阿姨的事,他只要沒動手,一天都判不了,至於盜獵這塊,刑法裡早就有了相關規定,但是沒被西南的人當場抓住,一樣判不了。”
慕青臨握著電話的手收緊,她心裡其實有數,就是不甘心。
在西南,在商寧之前和她之後,還有很多人倒在野保一線。
他們的死亡有一個很壯烈的詞——犧牲。
她現在在做的事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讓這些已經犧牲的無名英雄被更多人知道,被看見他們的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這是毋庸置疑的,她有信心,他們也一定和韓秋一樣等得了。
可是等待太漫長了,她想在此之前,先讓他們看到一絲光明的東西。
這些光明固然只是微微星火,但是沒有微弱星火,怎得將來燎原的希望?
人在看得見希望的時候,生命是積極且充滿力量的。
在看不見的期望裡待久了就只有下漫長的無奈和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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