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還送他們一人一盒餅乾。
蘇也說:“照你這麽做生意,我這店用不了幾天就得關門大吉。”
周意站在水槽前,麻利地衝洗著咖啡杯,“這幾個小孩的父母加起來一共充了六千的會員卡,利潤遠大於幾盒餅乾的價值。我這點小恩小惠不止不會讓您虧本,還能把他們哄得合不攏嘴。”
蘇也唏噓,“我一個月給你三千五是不是太少了?”
周意偏頭看她,“那您給我漲漲?”
蘇也一笑風情萬種,“想得美……”
半下午的咖啡店沒什麽人,蘇也心血來潮,拿了店裡死貴死貴的圍棋,拉著周意陪自己下五子棋。
她的棋品是真差,一看要輸就悔棋。
周意也不說什麽,任由她悔,最後還是隻下了個平局。
蘇也抿了口茶,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對面正在分黑白棋子的周意,“你看起來不像好脾氣的人。”
周意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抬頭。
蘇也身體前傾,指關節輕輕抵著下巴,“那你哪兒來的耐心哄那些小孩兒?”
周意把分好的棋子放進棋奩,說:“經了一些事,性子慢慢磨出來了。”
“壞事?”
“嗯……”
“來這裡是為了逃避?”
“……”周意抬眸對上蘇也探究的目光,一瞬間又低下去了,“您為什麽這麽問?”
蘇也的聲音溫吞倦怠,“你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平庸的人。”
“誰規定不平庸的人就不能做個平凡的人?”周意把蘇也的黑棋推回去,問她,“還下麽?”
蘇也輕哼,“不下了,你都不讓我,老輸沒勁。”
周意不接話,兀自在棋盤上擺起了方格畫——犀牛、獅子、長頸鹿……大象……
“你喜歡動物?”蘇也問。
周意懸空的手指晃了一下,說:“喜歡吧……”
蘇也拆台,“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你那「吧」是等著我回呢?”
周意欲語還休,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蘇也也懶得招她,垂眼看著她認真擺一張女人的臉。
周遭空氣靜謐,陽光不烈不燥,無意之間把時間拉得很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進來,蘇也屈指敲了敲桌面,不客氣地指揮周意,“乾活去……”
周意撥散剛剛擺好的「女人」,起身往過走,“您好,秋姐!”
周意看到韓秋熟悉的面孔,大步走過來說:“怎麽是你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韓秋說:“前天……”
周意順口問:“家裡有事?”
韓秋的聲音有一霎停頓,“不是……”
周意後知後覺往外面看。
果然,符曉正站在不遠處的路邊打電話。
周意沒再問什麽,領著韓秋往收銀台走。
“想喝點什麽?”周意說。
韓秋短促地皺了一下眉,說:“孕婦能喝的,不太甜的,你看著點。”
周意一面熟練地點著屏幕下單,一面問韓秋,“符曉姐是不是讓你買咖啡?”
韓秋打開微信,準備付錢,“她一直這樣?”
“哪樣?”
“什麽不能做,就偏去做什麽。”
周意拿出自己的手機掃了碼,把打出來的單子遞給同事,低聲和她交代了兩句,轉過來對韓秋說:“我和符曉姐沒那麽熟,她的事要你自己去發現。”
韓秋收起手機,說:“謝了……”
周意,“客氣,兩杯果茶而已。”
韓秋背身靠在收銀台旁,等周意繞出來了,閑聊著問她,“以後就待這兒了?”
周意如實道:“不一定。當時會進來,是看到路邊的人全部都行色匆匆,坐在這裡面的人卻能讓生活節奏慢到打盹,莫名其妙就被吸引了。進來之後,我發現心真的會變得安靜,而且……”
周意將視線拉遠,看著被驕陽染成金色的辦公樓說:“妍妍在那裡上班,我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她。”
周意就是在發現這個事實的那一秒決定留下的。
那一秒,她從紅門巷裡出來,還有些茫然的心突然就被「慕青臨」三個字填得滿滿當當。
她從十六七的年紀開始流浪,到現在馬上十年。
那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
她的脾氣,她由內而外的棱角,全部都被磨得乾乾淨淨。
她試著回頭去看,發現自己逃避過,也勇敢過。
她在那個過程裡被迫長大。
然後,她就懂了平凡的可貴。
而一次次把她從陰影裡拉出來,極力讓她過得「平凡」的人始終都是那一個人。
“「我想著活著再見她一面,我想回去她身邊」。秋姐,我27歲的生日願望已經提前實現了。”周意笑著說。
韓秋靜靜地望著周意,從她眼睛裡看到了慶幸和向往,或者,還有另外兩個詞可以形容現在的她:有驚無險、塵埃落定。
這樣的結局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比如,她。
韓秋轉身拿起已經做好的果茶,說:“先走了。如果我明天還在江坪,一起吃頓飯吧。”
周意笑著說:“好啊……”
周意站在原地,一直看著韓秋走到符曉身邊,給她了其中一杯果茶。
符曉大概嫌不是涼的,要換韓秋那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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