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玻璃渣都會落在她一個人身上,甚至,有一些會扎進她的血肉,剮蹭她的骨骼。
除此之外,還有那一聲爆裂帶來的心理刺激。
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回避,是一種自我保護,風險很大。
周意離開之後,慕青臨就是這麽過來的,她什麽都知道,就不願意讓周意也承受這種風險,她要她在離開之前放下所有的負擔。
“小九……”慕青臨拍拍自己的腿,笑著對周意說,“坐過來,姐姐抱一抱。”
周意前一秒還被Lodovico擠滿的腦子瞬間空白一片,她木訥地看著慕青臨,沉鬱苦澀的情緒在快速回歸、堆砌。
爆發之前,窗外忽然傳來熟悉的奔跑聲,沉重又急促。
周意一愣,快速回頭。
Lodovico正在奮力奔向它。
周意繃不住,眼睛一霎就紅了。她下意識去拉車門,手剛觸到又快速縮回來,從後排跨到副駕,讓韓秋開了天窗,站起來朝著Lodovico大喊,“Lodovico,去屬於你的地方!”
Lodovico的鳴叫裡充斥著悲傷,和三年前親眼目睹母親被殺時發出的鳴叫幾乎一模一樣。
周意眼紅如血,聲音卻依舊強硬,“Lodovico,回去!”
Lodovico聽不懂周意的話,但能感受到她強烈的情感。它拚命往前追,追到跌倒。
那個瞬間,周意的眼淚掉了下來。
“LO,一個人也好好好生活,知道嗎?你那麽聰明,一定能保護好自己!”周意哭喊。
Lodovico站起來,茫然無措地徘徊在原地。
良久,它用最響亮的象鳴回應了周意。
周意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
……
車子越開越遠。
很快,Lodovico龐大的身軀消失在了茫茫原野。
周意坐回慕青臨身邊,呆呆地靠著。
慕青臨的手甫一碰到她的肩,她渾身都在發抖。
慕青臨心疼地在周意肩上搓了搓,柔聲說:“好了……”
周意聽到這話,像是終於撐不住了一樣,彎腰趴在自己膝頭,小聲啜泣。
不過幾秒,她快速直起身體,跨坐在慕青臨腿上,緊抱著她,在她肩上嚎啕大哭。
那些聲音能將慕青臨心臟碾碎。
認識七年,這是她第一次見周意哭成這樣。
她沒有辦法安慰。
周意一直把Lodovico當另一個自己,離別的苦,還是抱著一輩子不再見的決然的離別,誰都不能替她感同身受。
不過還好,她能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給她最親密的擁抱和最長久的依靠。
慕青臨揉著周意的頭髮,說:“乖,哭吧,哭了就好了。”
回去的路格外漫長。
周意哭到最後,嗓子啞得幾乎發不出來聲音,她安靜地趴在慕青臨身上,感受著她的手掌一次次落在自己脊背上那種難以比擬的溫柔。
“妍妍——”周意在一片寂靜裡緩緩開口。
慕青臨偏頭,親昵地用臉頰蹭了蹭她,說:“我在……”
周意抱緊慕青臨,啞聲說:“我又只有你了。”
一瞬間,慕青臨心如刀割。
十年前,十六七的周意隻身逃到江坪,身無長物,除了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後來遇著她,就算有了一個歸宿。
十年後,那些曾經讓她難以啟齒的,傷心流淚的,甚至離死亡一步之遙的東西全部塵埃落定,她身邊還是只有她。
她的世界單調枯燥,遍布荊棘。
那又怎麽樣?
她會努力替她找一找和她父母有關的真相,如果它們不那麽友善,她有她,生活一樣能多姿多彩;
如果它們友善,那她錦上添花的將來一定會成為這世上最耀眼的那道風景。
慕青臨頭向後仰,把眼底那些動蕩不安的情緒統統收起來,笑著對周意說:“傻不傻,感情的世界裡,我也只有你啊。”
我們或許不那麽完美,但對對方來說,唯一擁有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周意「嗯」了一聲,又湊近,在慕青臨耳朵邊上說:“妍妍,我愛你,很愛很愛。”
慕青臨笑著,“我也愛你。”像山,像海,像永恆的四季。
——
Lodovico的順利放歸,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大家還來不及高興就不得不面對周意即將離開的事實。
韓秋事先已經讓Gore去鎮上買了食材,晚上全隊的人聚在營地裡,點了篝火,圍坐在一起吃烤肉,喝酒。
和上一次的狂歡比起來,今晚的聚會冷清到能聽見火星一次次爆裂的聲音。
Antoin不喜歡這種壓抑的氣氛,拉著Gore出賣色相,又是扭,又是跳,還是沒有把場子熱起來。反而因為一句「天下無不散之的宴席」弄得一圈人紅了眼睛。
Antoin挫敗地坐下來,一開口,聲音也低了,“周,你沒說離開之前,我和Mia都認為你不適合這裡,覺得你走了,肯定不會有人傷心。
知道之後,我總是不自覺想起你往返在草原上的樣子,你驅趕盜獵者的樣子,還有你受了傷,依然咬牙堅持,從他們手裡搶下那些象牙、犀牛角和皮毛的樣子。”
Antoin朝周意舉起酒瓶,鄭重其事地說:“周,對不起。你的每一個舉動都在告訴我們,你其實很適合這裡,也很愛這裡,你只是不屬於這裡。放心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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