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符曉說話,握在她腕上的人已經滑下來,變成了牽手。
“這位是莊文茵,十五年前在路邊遇見我,送我去了醫院,傷好之後又把我帶到草原,給我了一個去處。”韓秋說。
她的語氣很坦蕩,和之前幾次提到莊文茵時的表現一模一樣。
可話裡的內容……
果然是她早上猜想的那樣——莊文茵就是那個在韓秋最難熬的時候,陪著她的人。
符曉的胸腔震動著。
不爽在膨脹。
半晌,她笑著說:“莊小姐,久仰。”
莊文茵沒藏住震驚,不可思議地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連最起碼的禮貌都忘記了。她沒有去接符曉的話,而是不確定地問韓秋,“小秋,你談戀愛了?”
韓秋說:“是。這是我女朋友,符曉。”
莊文茵似遭雷擊,臉一瞬間變得煞白。
她這個反應看得符曉忽略了不爽,眉頭緊緊皺起。
明明是她撇下韓秋在先,怎麽現在還是她擺出一副無法接受的委屈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韓秋才是那個薄情寡義的人。
符曉的不爽變了味道,她沒表現出來,自然地打斷莊文茵和韓秋的對視,寒暄道:“莊小姐帶孩子來逛書店?”
莊文茵回神,慌亂地低下頭整理情緒。
很快,莊文茵恢復微笑,“是啊,老師列了幾本課外書,要求買。煜煜,你先去挑書好不好?媽媽有點事和這兩位阿姨說。”莊文茵彎下腰對兒子劉煜說。
劉煜胳膊下面夾著兒童籃球,聽到莊文茵的話,他突然把籃球砸到莊文茵臉上,暴躁地說:“我要去告訴我爸,你不管我!看他不打死你!”
“煜煜!”莊文茵被砸得流了鼻血,顧前顧不了後,眼睜睜看著劉煜跑遠。
原本清靜的書店,被劉煜這一砸鬧得混亂不堪。
店員著急忙慌地拿來紙替莊文茵止血,清理地面。
符曉和韓秋什麽都沒做,但也沒有就這麽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更是忘了放開。
不久,莊文茵的鼻血止住,身上已經不見半點剛出現時的講究,這會兒臉色泛白,頭髮散亂,衣服上沾著已經快要乾涸的血跡,看起來非常狼狽。
韓秋確定她的情緒有所平複後,問:“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
韓秋說話向來直接。
這點莊文茵知道,但她無法接受家醜被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
莊文茵極力克制羞恥,說:“是不是第一次,你還會關心嗎?”
韓秋沒有一秒的猶豫,“不會。”
“小秋!”莊文茵驚愕,眼圈一瞬間紅了,語氣裡也多出質問,“你知不知道我這八年是怎麽過來的啊?”
“我還想問你知不知道她這麽八年怎麽過來的。”
這話是符曉說的。
她的語調過分平淡,反而讓裡面隱忍的怒氣無所遁形。
“你結婚當天,她一個人帶病跑出去,差點被胡狼咬死,是一隻黑犀救了她。往後,每在她手裡死一個動物,她的眼睛可能就會紅一回。
“她都說了,是你給了她一個去處。她在那裡跟了你七年,可最後你還是把她一個人撇在了那兒。
“你說,後頭這八年,你留給她的日子好過嗎?”
符曉這一番話字字珠璣,說得莊文茵臉上血色盡褪。她看著韓秋,費勁地問:“小秋,符小姐說的,是真的嗎?”
韓秋沒有馬上回答,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符曉緊繃的側臉上。
第一次。
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有個人在她還沒有捉襟見肘的時候,站出來替她說話了。
她是家裡最年長的孩子,天生就不能服軟,不能往後退。
她只在離開家那天,唯一一次希望誰主動走到她面前來,但那是奢望。
現在,奢望似乎變成了現實。
韓秋握緊符曉的手,野蠻而滾燙的情緒在她身體裡瘋狂生長。她一開口,說話語速比平時快出很多,“不管是真是假都已經過去了。你了解我,我不喜歡糾結已經過去的事,這個習慣對任何事上都不例外。”
莊文茵聽懂韓秋的話外音,嘴唇不受控制地發顫,“小秋,對不起,我不想那樣,我是被逼的。”
韓秋說:“我知道。”
韓秋平靜得不見一絲波瀾的語氣讓莊文茵有刹那恍惚。
她沉默地看了韓秋一會兒,自言自語似的說:“你哪兒知道。”
韓秋暈著喜色的眉目斂起,問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莊文茵搖搖頭,恢復了平靜,“小秋,方便加個微信嗎?留電話也行。我以前的號不用了,沒有你的聯系方式。”
韓秋的疑問沒得到解答,默了一秒,才說:“不用了。我很少回來,和這裡的人沒什麽聯系。”
莊文茵微愣,“也好。你和符小姐很般配,祝你們幸福。我先去給孩子買書了。再見。”
莊文茵轉身往裡走。
韓秋的視線跟了她的背影很久。
在符曉的記憶裡,韓秋很少這麽看一個人,她幹什麽都不喜歡拖泥帶水。
符曉默不作聲看了韓秋一會兒,沒忍住問:“你覺得她沒說完話的會是什麽?”
韓秋拉遠的視線稍頓,折回來說:“不知道,不重要。”
Top